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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三生三世(8)

第十节三生三世(8)

丑时的后山,充满了泥泞般恐惧的气息,这种恐惧让人一旦陷入,便难以自拔。远处有狼声,近处有长虫爬过的各种痕迹,稍不留神,脚边还会窜过未知的野畜,直让此刻的卓莫心惊肉跳。

那可恶的黄师傅居然还不让打灯上山。卓莫心生抱怨,摸着黑根本找不到方向,只凭着感觉摸着前行,脚步不稳,跌跌撞撞。

不知走了多久,山中开始陆续出现一些小坟包,不过这都是些旧坟,卓莫每经过他们都会鞠躬行礼,除了舒缓心中紧张的原因,还有在他看来,但凡逝者都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尽管离开了这个世界,但对于世界来讲,这些生命都是仍值得尊敬的。

不是每个坟包他都能及时避开的,偶尔不知不觉还给踩上了,于此,他慌忙行了跪拜之礼,请求亡灵宽恕无心之过。敬畏和尊敬,在卓莫心中,一个是心生莫名紧张,一个是平心仰望,但他知道,对于亡者,这两种心绪都应有。

就这样带着敬畏和尊敬之心,卓莫反倒不再那么害怕了,就算是遇到一些新坟周围还有鬼火,卓莫也都绕行穿过,相安无事。偶有不小心摔倒,便也不立马爬起来,而是顺势跪拜磕头,而后继续前行。

(这天地间,冥冥自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你若带这赤诚之心,这力量便会无声扩撒,越是险境,越当心怀善念,善念不仅仅是一种救赎的力量,更是一种指引的方向......)

跌跌撞撞,但也顺利,卓莫来到了黄师父所说的东面第三座坟前,这是一座旧坟,和其他旧坟并无两样,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此刻在坟头上正盘卧着一只不足三尺的小青蛇,这青蛇此刻正吐着信子盯着卓莫。卓莫绕过青蛇围着坟头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黄师父所说的梧桐叶子,在回头看那青蛇,想来肯定那叶子肯定是在青蛇身下压着了。

卓莫并不怕蛇,但也不想惊扰到它,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犹豫了半天,开口对那青蛇说道:“蛇啊蛇,我只想取你身下的叶子,并无意伤你,还请你稍让,我取了叶子就走。”说完那蛇并无反应,卓莫见此只好硬着头皮,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正准备将蛇逮住时,那青蛇突然蹦起,在卓莫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时便缠在他的手臂上,但并未下口去咬。

卓莫心生凉意,也不知道这蛇是否有毒,更是不敢甩手,越是如此,越该不动。头顶的汗却开始往外冒出,此刻再说不怕,那就是说假了。可就这样呆立了许久,青蛇也没见离开卓莫的手臂,就像是给卓莫带了一圈圈的青色手链,取不下来了。

正当卓莫不知所措时,突然感到手臂有些凉意,低头一看,那青蛇正吐着信子,就像一只小狗一样轻舔着他的手臂,这动作诡异极了。卓莫见此,开口说道:“青蛇啊青蛇,莫非你并不想害我。”说完,青蛇居然通人性似的点了点头,卓莫惊了半天,又问道:“你是想跟着我吗?”

青蛇又点了点头,卓莫这下便放下心了,原来这是一条通了人性的青蛇,此番行为,原来是在认主。于是卓莫便小心翼翼的伸出小手,青蛇见此,游到手中,卓莫见此使出全力用力将它往远处抛去,紧接着捡起眼前的梧桐叶,爬起就跑。

不知跑了多远,卓莫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哪里还有青蛇的踪迹,口中却喃喃说道:“青蛇啊青蛇,原谅我不能带你走,我就是一小孩,还要跟师父学艺生活,带着你,恐怕会给你带来灾难,你在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说罢,看了看手中刻有尸字的梧桐叶,便头也不回的准备下山去了。可刚走两步,卓莫只觉左手一紧,一看,还是那条青蛇,此刻又缠到了他的手臂上,而且越缠越紧,直疼的卓莫连连讨饶,口中喊道:“松开些,松开些,我带你走,带你走。”说罢,青蛇还是没有放松,卓莫又喊道:“我卓莫发誓,今生带着你,再也不会放弃你。如若反悔,天打雷劈!”这话说罢,那青蛇才肯放松了,这下没等卓莫伸出手,自己跳到他的肩膀上一卧,开始闭目小歇。

卓莫冷汗都已冒出来了,心想这下誓都发了,可真被这小蛇精给缠上了,可它为什么偏偏缠着我不放呢?

.....

下到山下,天色已微白,小青蛇不知什么时候躲藏到了卓莫的衣袖里,卓莫看了看懒洋洋的小青蛇,暗自无奈,只得捧着手袖,往黄师父家走去了。

当黄师父见到卓莫手中的梧桐叶时,微微点头,眼角的笑意慢慢蔓延开来,说道:“三个条件如今你都已满足,你理解为师的用意了吗?”卓莫摇了摇头,却觉袖中小青蛇似乎也摇了摇头,心中好笑。

师父就是师父,当你不知道的时候,作为师父会很满足,就如此刻,黄师父满足的点了点头,看着卓莫,接着说道:“首先做赶尸匠这份工作,你得有很好的方向感,因赶尸都在夜间,辨不出方向,便不能行走。其二,赶尸说来是手艺,其实也是一种很辛苦的体力活,遇到高山,河流,泥潭等等尸体无法自行行走时,就要背着他们一个个过走这些路,所以让你推磨,便是看你的力气还有是否有坚韧之心。最后让你去取梧桐叶就很好解释了,我们是与尸体打交道的,所以胆量自然要比寻常人大的多,如若你是个胆小鬼,莫说赶尸,你就是见到也会被吓到半死。”

卓莫这下便明白了黄师父的用心,当即心甘情愿的行了拜师大礼,只是无论卓莫做什么动作,袖中的青蛇都似在模仿,哪里还是一条冷血动物啊,分明比猴儿还精。

卓莫就是这般成了一名赶尸匠,而青蛇也是这般成了卓莫这辈子难以割舍,也无法割舍的牵挂......

.......

三月三,忌晒衣,夜游。

通常这个日子,是赶尸人必须要避开的一个日子。但黄师父推算了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都是一些天气较好的日子,利于赶尸,压在屋中的尸体已有十具,且有些日子了,怕生变故。顾主又一直在催促,师父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今夜出发。

待卓莫穿好道袍,收拾好朱砂纸,各类符咒后,黄师父那边已将这十具尸体用草绳给串起来了,他看了看卓莫手中的准备的物件,点了点头,将赶尸铃递给卓莫,示意他在前开路,卓莫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这可是学艺以来第一次上路,而且又是做主赶......他回头看了看一字排开,头上已贴好黄符的尸体,又看了看队列最后的师父,摸了摸盘在身上的小青,(这些年来,小青早已不是秘密了,家人和黄师父都知他的存在,师父也一直说他是卓莫的造化,至于什么造化,他并没有解释。)小青睁着小眼,也看着卓莫,似在鼓励他,卓莫冲着他难堪的笑了笑,小青蛇也学着裂开嘴,吐出了信子。

铜铃声起,生人让道,鸡犬让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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