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乐的邀请函下发到世家各族的手中时,大家一致反应是这样的:
“皇家已经下定决心要清除世族啦?”
在这一时刻,几乎在每一个府邸,都有这样的对话:
“父亲/老爷,如何决断?”
“应!”
……
为人子孙者,抱父祖腿而痛泣:“一切皆为子孙不肖,劳父亲/老爷为家族奔波自舍,实在是令子孙羞愧!”
为人父祖者皆捋须而欣慰一笑:“世家豪族,代代享受朝廷俸禄,于当政者眼中,世家子孙不事生产,乃国库之上的水蛭,但凡心思深者,无不有将世家豪族尽皆除之而快的,故而,世家保全,自有取舍……世道维艰,王朝轮换不可避免,可是世家之名不得玷污!老夫舍一命,而成全汝弃此朝之立场,博世人之同情,何憾之有?”
……
沈晗乐还不知道她一时兴起,想围观世家男子风采的动作,引来了对方那么多想法儿。
当然,即便是知道啦,她也只会觉得对方想得太多,纯属吃饱了撑的。
宴客的地点,沈晗乐定在了慈和宫前殿的内堂。
慈和宫,原本就是前朝供太上皇养老的处所,自然会有面见招待外臣的内殿和书房。
一道朱门分内外,九尺巷道连殿堂。
穿过九尺宽的巷道,沈晗乐乘着步辇而至,此时距离客人们到齐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回,沈晗乐邀请的人除了五姓七家的先生,还顺带邀请了中等家族的主事儿人。
为了避免一屋子老头子碍眼,沈晗乐还特别贴心的在邀请函上注明,不要大家折腾老先生们前来,只要是青壮年就好,正好他们年轻人有活力,也管事儿,肯定有助于聊天的氛围。
结果,她满怀期待的开心而来,一进屋,那满屋子的风情险些闪了她的老眼。
靠之!靠之!靠之!
心里连连咆哮的沈晗乐,十分细心地注意到,原本黑着脸跟上来的安锐晟,一下子云开雾散,变得那叫一个艳阳高照哟!
是,她是说了不要老头子,结果人来了一群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叔!她是不是要吐槽一下,世家的人就是特么的有创意?
呵呵,呵呵,呵呵呵……
沈晗乐迈出的脚险些就要扯回去,幸亏她身边儿的女官还算给力,一把拉住了有些退缩的太后娘娘。
女官内心很简单,只是以为自家太后娘娘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拘束。想到这点,女官还暗暗下决心,呆会儿要好好的协助太后将这次的宴会举办圆满。
满脑子魏晋风/流的沈晗乐,看到这一群穿着打扮、神情仪态、气质风貌都和一般的大臣无二的众人,沈晗乐心中那一丝最后的侥幸都消失无存。
好吧,既然你们不养眼又不识趣儿,那就莫怪予不给你们优待啦!
“予为**之妇,今日破例招诸位来此一宴,盖因受太上皇之所托,算作是大家相聚一堂来说说肺腑之言!”沈晗乐也不和他们客气,端起酒杯向着慈和宫后殿的东配殿遥遥一敬,又道:“诸位前来,便放松一些,不需战战兢兢之态展于前,我赵家江山自来不杀忠直之臣。”
柳郡李氏和浥城步家的两位代表相视一眼,面不改色的和其他人一起,同举酒杯,说着台面儿上的话。
沈晗乐饮下杯中酒,示意宫侍再斟一杯,又道:“这一杯,予不代表任何人,只自己敬上一杯,诸位先生随意?”
你是太后,你敬的酒不喝,难不成等着喝罚酒啊?
喝呗!众人再度说着好听的话,再一次,一饮而尽。
都说一个人的初次印象特别重要,沈晗乐第一眼看着这些人不爽,心里便生出抵触的情绪,连对方的配合,都成了她眼中的“哼,好一个世卿世禄,养得他们连特有的个性和骨气都荡然无存!真真是丢人!真真是丢人!”
好吧,一个愿望没有得到满足的女人,越是主动憋屈着不表现出来,其实越想无理取闹的折腾得大家都不安生。
用小反的话说,每一个柔软的女孩体内,都存在着一个钢铁汉子般的人物——这一点通用于老太太,也通用于像沈晗乐这种活了近万年的家伙。
“近来,这片山河,颇有些风声鹤唳的味道,然,诸卿之能,太上皇、皇帝、予甚至于皇后太子,皆报以极高之寄望……皇帝登基至今,尚未选秀,宫中高位尚缺许多,不知诸卿可愿忍痛割爱……”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句话,还有一半儿没说完。
就是这样的话,却很有效率的调起了诸人的兴趣。
没错儿,世家豪族的确自有自己的势力和能量,但这种势力和能量,也只是可以将主动来剿的皇家军队要一个口子出来;若是用那些能量来推翻气数未尽的王朝,实在是后劲儿不足,难以维系。
是,赵河做皇帝,对于世家而言的确难受,但是,谁能保证换上一个新王朝,其历任皇帝就不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们总不能上来一个不合心思的皇帝,就推翻一个王朝吧?
真要那样儿的话,也不用称他们为世家豪族了,叫他们“专业推墙能手”好啦!
所以,人生就是这样,即使你身在高位,也要不停的妥协和谈判。
想到这些,世家人的心里,赵河便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与其将来有一个强大的对手,还不过直接保住这个蠢帝王不放,找机会让皇室宗室的继承人都有了世家的血脉,到时候世家和皇权不分家,又有哪个皇帝再会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皇帝自己夜不能寐,还要拖着他们跟着辗转反侧,是不是太不人性化?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做些人干事儿啊!
因此,当沈晗乐暗示这一次准备的大型选秀工作,面向的是广大世家豪族的适龄女子,这些长着翘胡子的半老头子们,眼中开始闪烁着精光。
……
这一顿酒宴,倒算得上是宾主皆欢。
可惜,完美的结局后面,却挂了一条让主宾都尴尬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