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大掌柜看来，这是**裸的挑衅。这少年看似说话动作知书达理，而且对他也以晚辈自居，但话的内容却让人有些冒火，连让人与他虚以委蛇都不行。
话里话外，虽然这少年说的客气，但好似他在仁川开设钱庄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来自己这里，也貌似过来和自己说一声。不知道是自己年老迟钝了，还是如今的年轻人都已经如此有为了。
索性大掌柜的也客气道：“呵呵，这位小哥，你也知道新开铺面是要得到行业的认可的？”
“是，在下家中的汇通钱庄，在天津城也不小，我父亲为天津钱业商会知事，所以在下对此还是比较清楚的。”方源也是有意如此说道的。他父亲之前确实是商会的知事，但自他去世后，这个知事的位置便给了别人。商会可有没父死子继的规则，谁的威望高，谁的能力大才能在商会坐的上座位。
“哦......”老掌柜不得不郑重些了。天津钱业商会的知事，可是要比他仁川钱业商会的会长一职要风光的多，也要有权利的多。仁川虽然在朝鲜以及附近北洋地区算是比较繁华的城镇，但比起天津来说，还是不够看的。
“那方公子，你们是怎么想起来到海外来开设钱庄呢？要知道，仁川长崎加在一起，也比不了天津啊.......我们这里塘小水浅，可是容不得大人物.......经不起折腾啊。”不管方源说的是真是假，黄大掌柜都想要委婉的拒绝掉。
如果眼前这位方公子说的是真的，那作为天津的大钱庄打入到他们仁川，凭借对方的势力相信会对本地钱业造成冲击，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而若是对方说的是假的，那一个准备开钱庄的人，还再说着假话，可信吗？
“黄大掌柜多虑了。”方源带着**的说道：“晚辈开钱庄，可不是为了和大家抢生意的。相反，晚辈还要在这个池塘里注满水，让大家都水涨船高。”
黄大掌柜明显有些不信，都是前面说的好听，又没文字保证，转过身来谁还理你？大掌柜对此事见得多了，所以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黄大掌柜以为我从天津只是为了开设钱庄？实不相瞒，单单仁川的业务，某还真看不上。”说到这里，方源自有一股傲气：“正如大掌柜说的，塘小水浅......”
“塘小水浅？这是我谦虚的说法，不是你这小子随便说的！”黄大掌柜对着少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傲，弄得就差对着他咆哮了。但毕竟在江湖上多年，有些城府，隐下心中的话没说出来，但也冷哼一声，眼神已经把方源列入到不欢迎的行列了。
“黄大掌柜定是不信，不过也没关系。日后我钱庄开业时，大掌柜便可知晓我钱庄到底是做些什么。但有一点情黄大掌柜放心，某不是来和你们仁川的钱庄当铺抢生意的。”方源认真的说道。
等了一会，黄大掌柜才有些艰难道：“方公子是想要在天津和仁川两地通汇通兑？”如果是这样，却是不需要得到他们商会的认可，因为业务不是从他们手里抢过来的，算是一个方源自己开发出来的一条门路。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方源那么自信满满了。开钱庄根本就是来通告众人一声，并不是和商会商量。黄大掌柜突然对他没了脾气，在他看来，方源是有高傲的本钱的。
“大掌柜不愧是本地会长，就是见多识广。晚辈开设钱庄，确实是打算做这方面的，日后还望大掌柜的不吝帮衬才好。”方源行了一礼，并不是做作，而是日后真的需要仁川的这些大钱庄帮衬。
黄大掌柜沉吟了许久，在思索着方源的话。能够实现两地通汇通兑，无论对商家还是对他们钱庄，都是有利可图的事情。商家不需要再提着现银来回跑，还要担心路上的风险，而且携带也不便。钱庄也能通过这个，多赚些钱。
自仁川发展起来，不是没人提过此事，但一是受现实条件的限制，运输没有那么方便。二是仁川虽然繁华，但比起大明的许多城镇来说，还是不够看的，这些商家也是底蕴不足，不能成行的。其三，已经有人在做这个行业了，不是大明的户部银行，而是朝鲜的户部银行，户部银行在仁川没有设分行。能和大明的银行实现汇兑，但抽利不是一般人承受的起的。
“方公子，若是这般，那老朽定是鼎力相助......只是不知方公子有没有了解到，天津和仁川之间，其实可以通汇通兑的。”黄大掌柜犹豫了一下道。
“这个倒没什么，说起来也是我抢人家的饭碗，有什么好担心的？”方源颇有自信的笑了笑，根本就不问是哪家可以通汇通兑。
好吧，黄大掌柜承认自己败给了眼前这个少年了。那可是户部银行啊！真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感慨一句年轻真好，不愿看这少年因为莽撞而导致头破血流，黄大掌柜再次好意的提点道：“方公子，虽然有考虑到竞争，但也要考虑到打压才是。”
方源点点头，谢道：“多谢黄掌柜的提点，只是相对来说，我们没有什么竞争可言的。”
“此话怎讲？”黄掌柜发现自己有些跟不上方源的思路了。
“我大明的户部银行在这边虽然也有业务，但我们的客户不太一样。我只是针对小的海商，抢不了户部银行的生意。而其他和我做同样的业务，两家竞争就是了......我倒是不太在意打压，能够打压我们，说明我的生意也做上去了，就更不怕打压了。”方源无所谓道。
黄大掌柜倒不觉得方源自大，因为一直以来方源给他的感觉就是如此。倒是觉得方源挺有自知之明，没有叫嚣着去和户部银行竞争。对待其他商家的态度？没见他一直对待自己的态度吗？
这继续给黄大掌柜一个错觉，事实上，方源从见到黄大掌柜开始，便一直采取着这样的策略。有意无意的向黄大掌柜展示自己的势力，包括说话语气、神情姿态等。这样就给黄大掌柜一个错觉，眼前这个少年出身天津大族，开钱庄生意，业务很大。这次来这里是为了开设仁川的市场，并且是和银行一样，做汇兑的生意。
加上方源虽然有意无意的高傲一点，但一直态度彬彬有礼，甚至对他也很恭敬，这也是很重要的。若是小户人家，教导不出这样的子弟的。这种潜意识的影响，让黄大掌柜再也不认为方源是个骗子、少年自大、狂妄无知等，相反渐渐相信了方源的确实有这个实力的。而他怎么也想不到，方源身上现银总共也就才千百两银子。
方源心中也是为自己捏了把汗，他从和黄大掌柜接触，一直一反常态的进行着刻意的误导，稍有不慎便会带来引起黄大掌柜的反感或者不信任，那样事后再弥补也晚了。而和黄大掌柜打好关系，是关乎他今后在仁川的钱庄，能不能顺利开办起来并且长久的运行下去。
方源从黄大掌柜的神情，便得知自己这次冒险成功了，最起码没有给黄大掌柜留下恶劣的印象，还成功推销了自己。但方源认为这些还不够，需要再给黄大掌柜加点信心。
二人又大概谈了一会，临走时，方源道：“今次冒然拜访黄大掌柜，还望大掌柜不要见怪。这次晚辈路过仁川，只是稍作停留。下次晚辈再来仁川时，便筹备起钱庄事项，到时邀沈大掌柜一道前来拜访。”
“哪个沈大掌柜？”黄大掌柜皱着眉头思索道，大掌柜不是乱叫的，最少也是要管着三家分号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称大掌柜。
“前面福祥布庄的沈大掌柜，今天在码头店铺里，没有来到。”方源解释道。
“哦？方公子和沈大掌柜相识许久了？”黄大掌柜有些不干相信。福祥布庄，可是本地最大的布庄了，他一直想要拉拢的大客户。
“和沈大掌柜倒是今天才见到，但我方家和他们东家是世交，说起来这次出海，都是由他们东家鼎力相助的。”方源看似随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