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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两个人的战斗

7月25日,驻守廊坊的29军38师226团和日军川岸师团77联队发生冲突,226团于激战之后撤出廊坊,日军截断平津铁路。

一个大队的日军作为先头部队,首先抵达了北平城郊,继续向广安门挺进,驻守在此的二十九军赵登禹部132师独立27旅679团接到二十九军军部的命令:歼灭来犯之敌。

日军已经兵临城下,这座文明古城将会受到侵略者无情的攻击。

因为文明我们珍惜,因为文明我们也痛惜。

二十九军679团的将士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在城楼上构起了防御工事,士兵们顺着城墙的马道斜坡上了广安门城楼,在城楼上架起了轻重机枪,这座古老的城门今天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

城墙上站满了荷枪实弹的29军士兵,城内的守军也开始频频调动。

北平市民们看着二十九军的调动,知道要打仗了,有几个北平老少爷们,都纷纷跑了出来,有的拿着铁棒,有的拿着铁锨,有的跟着二十九军的士兵们运送物资。

炳子和二水也在这群人当中,他们每人扛着两箱手榴弹,紧紧跟在二十九军士兵们的后面。

突然,广安门响起了枪炮声,没见过打仗的北平市民们一下子都愣住了,弦都绷得紧紧的,驻扎在广安门附近的二十九士兵拉抢上堂,一声号令,飞速奔向广安门。

听见炮声的市民们,有的憋着一股劲跟着士兵冲了上去,有的站在原地紧张地望着前方,有的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干什么好。

几个胆大的北平爷们抄起家伙吼着说道:“老子倒要看看他日本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娘养的。”炳子没有说话,拿起铁棒也跟了过去,二水看着炳子哥跟了过去,他心头一热,也一屁股的追上。

枪炮声越来越大,炳子甚至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他听出了二十九军捷克式轻机枪和二四式重机枪发出的怒吼。

这只日军部队只是先头部队,指挥官也是一位年轻的少佐,他认为中国军队根本不堪一击,没想到突然遇到了这么猛烈地抵抗,顿时被打个措手不及。

二十九军的火力居高临下,轻重火力交叉射击,手榴弹猛炸,日军猝不及防,被打得人仰马翻,鲜血染红了城墙。

日军见自己丝毫占不到一点便宜,于是下令交替掩护向后撤退,训练有素的日军,立即调整队形,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准备撤退。

二十九军士气大振,立刻吹起了冲锋号,纷纷拔出大刀冲出城去,开始对日军反攻,喊杀声震耳欲聋,将士们冲出战壕,追击溃逃日军,与日军展开了白刃格斗。

炳子赶上了二十九军的冲锋号,心中的一团热血重新又被点燃,他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几个胆大的北平爷们抄起家伙,跑在了炳子的前面。

“炳子哥!”二水喊也喊不住炳子,也跟了上去。

炳子和二水都一口气跑出了城门,他们看见了战场,看见了鲜血,也看见了死人。

断手,断脚,北平的那几个爷们儿看着这幅场景倒吸一口凉气,有的人当场就呕吐了起来。

炳子眼尖手快,迅速拿起一个日军尸体旁边的一把三八大盖,熟练地拉动枪栓,瞄准一个逃跑的日军精准的一枪,一个日军士兵应声倒下。

日军虽然在撤退,但是交替掩护的火力网,还是让二十九军不敢猛冲,日军利用炮火的压制逐渐与二十九军拉开了距离,但是二十九军仍然紧追不舍。

二水看着日本鬼子跑了,兴奋地大喊,“鬼子跑了,鬼子跑了,我们赢了!”在炮火声中,这点叫喊几乎微不足道。

二水这一阵居然不害怕了,他没有拿枪,傻傻的跟在二十九军追击日军的部队后面,兴奋地乱喊。

“二水,回来。”炳子冷不丁发现二水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自己的前面,他拼命地朝二水喊道。

突然,二水栽倒在了地上。

炳子的心瞬间收紧,他奋不顾身的奔了上去,将二水的身子翻了过来,声音颤抖道:“二水,二水…”

“疼,肩膀疼…”二水的肩膀满是血。炳子撕开二水的衣服,顿时松了一口气,子弹只是擦伤了肩膀,皮外伤,二水看着炳子说道:“炳子哥,我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死了…”

炳子抱着二水说道:“没事,二水,鬼子的枪法没有那么准,你只是让子弹擦破了,没事,来,哥扶你回去。”炳子将二水的胳臂搂在自己的脖子上。

二水疑惑地说道:“炳子哥,我们不打鬼子了吗?你不是要说打鬼子吗?”

炳子扶着二水,“咱们不打了,鬼子让我们打跑了,他们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回家,二水,来,抓着哥,我们回家。”

二水信以为真,“鬼子打跑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炳子哥,我就说我们当不了亡国奴的…”

这一仗,二十九军679团歼敌一百多人。

这一场微不足道的战斗根本不会影响整个战役中中国军队的溃败。

7月28日晨,日军向北平市郊发动进攻,以第20师团主力在坦克部队和炮兵掩护下,对防守相对薄弱的南苑展开攻击,驻守南苑的29军第38、第132师及特务旅等部被迫仓促应战,中国守军展开顽强抵抗。

中国军队苦战至下午1时,开始撤退,在撤退途中遭到日军伏击,伤亡五千余人,副军长佟麟阁与132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南苑失守,北平无险可守。

7月29日,古都北平陷落。

日军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伪官员们,伪警察们一夜之间出现在了北平的街头上,看来日军的特务活动并不是没有成果。

二水也夹在观望的人群当中,二水感觉很是纳闷,心想,炳子哥不是说过鬼子被打跑了吗?这日本人怎么又进城了?

欢迎大日本皇军入城,周围的汉奸振臂高呼,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汉奸。

大日本,为什么要叫大日本,不是小日本吗?黄军,原来穿黄颜色衣服就要黄军啊?看来人家的叫法还跟我们叫的不一样哩,二水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

“妈的,闪开点。”一个治安维持会的汉奸霸道的走过来给二水的胸口一把,跟随着日军行军的队列,一副狐假虎威令人作呕的样子,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将军。

瘦小的二水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上,二水想骂一声奶奶的,但是看见那个汉奸凶神恶煞的长满麻子的脸没敢骂出来,二水委屈的坐在地上,想起了炳子说过的话。

日本人来了我们就是亡国奴。

那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二水儿对着他的背影小声骂道:“你妈的,算什么东西?狗汉奸…”

以被占领的这种方式,以亡国奴的这种身份,北平人将会生活的很艰难。

不管怎样艰难卑微,他们依旧还有希望,他们会等待自己的军队赶出这些侵略者,他们相信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因为这是根植于所有中国人的血液中共有的企盼。

北平沦陷,天津失守也是时间上的问题。

****特科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令周耀辉和赵诗婷转移至天津执行任务。

****特科收到了日军将会进攻南开大学的情报,因为赵诗婷以前就读于南开大学,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所以****特科将南开大学重要资料的转移和学生们的撤离行动交给了他们。

7月29日,这天很多人多已经离开了南开大学,赵诗婷组织所有留校人员马上撤离,因为这个著名学校很可能会受到日军的攻击。

为了保密,赵诗婷化妆为一名学生,组织人员撤离。

按照南京政府的迁移纲要,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全部迁往长沙的韭菜园,校务委员会为每个学上发了20元的路费。

战争是极其残酷的,他不仅可以夺取人的生命,还可以毁灭文化,而后者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赵诗婷在学校其他党员的帮助下,将一些珍贵的科学仪器,宝贵的档案资料和图书进行编号装箱。

这几天,她一直在做恶梦,她梦见在黑烟滚滚的硝烟中和一片火光中,日本人进城了,他们朝人群不停地射击,腾空而起的火光将房屋炸成一片废墟,整个城市都在燃烧。

赵诗婷呆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一阵冷风吹来,地上破旧的报纸被吹地纷乱,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孤独扑面而来,她的神情看起来很忧郁,她赶紧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目前海光寺一带已经开战,当务之急就是和最后的留校人员撤离。

南开大学校务委员会的老师们把能转移的东西都进行了转移,学校能够拿走的调查资料、测稿及照片,都已经被运走了,只剩下一些没有办法搬运的科学仪器,砸了又心疼,毁了又可惜,昔日熙熙攘攘的校园如今就像是个真空,安静的令人窒息。

7月29日凌晨2时,天津守军三十八师副师长李文田根据宋哲元撤离北平途中拍发的密电,指挥所部对天津海光寺日军华北驻屯军指挥部、东局子飞机场、大沽军用码头等日军占领点发起猛攻。激战至29下午3时许,日军援军赶来,李文田部渐感不支,忍痛下令弃守天津,向已撤往保定的二十九军司令部靠拢,日军趁势反攻。

砰!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宿舍楼的玻璃被冲击波震碎,赵诗婷一下子站了起来,她几乎僵在了那里,窗外冲天的火光冒起,她透过破碎的窗户看到木斋图书馆闪出了火光,整个圆顶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高高抛入空中,重重地撞击在地面上,燃烧着的碎木被抛出十几丈远,重重地落到花园里。

黑暗中涌来一股无法预知的恐惧,赵诗婷看着校园四散的人群,赶紧朝楼下跑去。

日军开始炮击南开大学木斋图书馆。

赵诗婷明白了,他明白人本日要干什么了,她赶紧跑出宿舍,大声喊道:“快走,日本人要打进来了,快走…”剩下的几个老师纷纷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场景,眼神中充满了悲痛,“作孽,真是作孽呀…”“还有没有学生?还有没有学生?赶快走西门…”校务委员会的几个人到处呼喊,疏散人群。

木斋图书馆火越来越大,几乎映红了整个校园,红色的赤炎,就像是血的颜色,火星随风四散飘扬,闪烁明灭,映红了夜空。

接着又有几发炮弹落了下来,击中了女生宿舍,靠西的一栋墙轰然倒塌,强烈的爆炸将砖石抛出去十几丈高,顿时尘土飞扬,坍塌的碎砖块挡住了去路,在漫天的尘土下,赵诗婷赶紧将人流向空阔地引导。

赵诗婷组织人员向西门撤退的时候,在西门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她看着黑暗中的这几个黑影,吃了一惊,因为这几个黑影现在朝自己的方向飞奔了过来。

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赵诗婷赶紧向相反的方向跑去。眼看一个黑衣人就要追上她,赵诗婷拿起地上的一个木棍,准备在危急的时候进行自卫,赵诗婷经过短期的训练,他的动作并不慢,但是这个黑衣人身手更敏捷,一把捉住了赵诗婷的手腕。

赵诗婷刚想要挣扎,等她看清这个人脸的时候她突然又不动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火光下,这个人的轮廓分明,他居然是周耀辉。

周耀辉拉着赵诗婷有点激动,他来不及解释便拉着赵诗婷的手说道:“快跟我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转运的车安排好了吗?”在奔跑中赵诗婷的头发被吹的纷乱。

周耀辉并没有回答,在奔跑中他向另外五个人做了个手势,另外五个人向不同的方向奔去,“你先离开这里,这里由我来负责。”

“轰!”在烈焰中图书馆的主架崩碎,轰然倒地,几万册宝贵图书和珍稀资料灰飞烟灭。

炮击过后,日机凌空在校园内外投放炸弹,校园内残存的建筑以及相邻的南开中学、南开女中、南开小学均被炸毁。

周耀辉拉着赵诗婷来到了八里台大街,“你沿着大街向东走,到第二个路口后拐弯向北,那里有个人在等你,你现在不要问我,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周耀辉说完,深情的望了一眼赵诗婷,半晌,说道:“我知道你会一直等我的,放心,我会回来的。”他紧紧地握住了赵诗婷的胳膊,说罢,周耀辉准备转身离去。

赵诗婷还是一把抓住了周耀辉的手,眼神中充满激动的温热,她凝视着周耀辉说道:“你小心点。”

“你也是。”周耀辉转身,又冲进了南开大学。

赵诗婷看着周耀辉没入黑暗的夜色,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影子。

路边的路灯不规则地一闪一灭,人群四散奔逃,凶残的日军又派出大股骑兵与战车,准备封锁路口,赵诗婷看见日军的骑兵朝这边冲了过来,迅速闪入了黑暗中。

日军冲进校园疯狂地四处投掷燃烧弹,满载煤油的卡车也开进校园,整个南开大学被火焰所吞噬。

周耀辉和刚才的那五个黑衣人在火光中组织人员疏散撤离,周耀辉看着前方的日军,看着黑烟滚滚的南开校园,火光映出了他脸部的轮廓,他双唇紧闭,嘴唇干裂,眼神陷入黑暗中,他的手里竟然握着枪,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所由著名教育家张伯苓等人创办、靠各界人士赞助,经过千辛万苦发展起来的中国当时最杰出的私立大学,在战火中成为一片废墟,时已转往南京的校长张伯苓闻此凶讯,当场昏厥,尔后老泪纵横,悲怆不能自制。

赵诗婷来到了周耀辉告诉她的约定地点,她看见在前方站立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赵诗婷觉得特别的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旁边还有一辆黑色轿车。

等他走近后才发现这个人是赵平。

“爸爸!?”赵诗婷跑过去,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平赶紧走过去,“快上车,天津已经沦陷了,赶快走。”

赵诗婷的心沉了下去,她没想到天津会这么快沦陷。

赵诗婷问道:“还有周耀辉?”

“你不用担心他,他会安全的撤离,你听我说,只要我们安全,他们才能安全。”

赵平打开车门,让赵诗婷坐了下来。

“我们要去那里?”赵诗婷问道。

“上海。”赵平回答了赵诗婷的问题,他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命令司机赶紧开车。

汽车急驶了出去。

日军对天津市区狂轰滥炸,到处纵火,使数十万难民无家可归。

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命令所部当晚向保定方向撤退,当晚中国军队离开了天津。

7月30日,天津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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