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禁地深处,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
夜,静极了。
密林深处,一块宽厚的碑石高耸入云,此时正散发着纯郁的浓白宏光,旋转着涌向碑石下方的身影。
忽然,狂风乍起,风越来越大,远远天际乌云泛光,云隐不祥,那朵小云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浓云,慢慢地扩升起来,渐渐遮满了禁地上空。
陡然间,落下大块夹杂着冰晶的雪片,锋利的雪片急速猛烈地坠射,却在那道身影的三寸之外全部消融蒸发,竟是丝毫接近不了!
一霎时,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西边天际出现了似红似粉的亮光。太阳初升,光色向四下蔓延着,蔓延了半个天空,一层比一层逐渐淡下去,直到变成了灰白色。天空中飘浮着柔和透明的空气。
此时借着微光照拂,隐约可见那盘腿坐息的身影单手抚胸,微微颤栗地支撑站起。
这是一个男子,颀长纤细的身材,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俊逸非凡,却又不失高贵。
一袭白衣下是如鸡蛋般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在初升的阳光下,却没有丝毫红晕,俊逸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异样的苍白,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神情有些痛苦,明明该是魅惑的凤眼此时却是暗沉深邃得看不到底。
“怎么会?!“
男子望着头顶的消散的雪海,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陡然,那面石碑上白光闪过,凭空透出一行字,片刻过后,字迹消弭不见,取而代之降下一方小物件。
……
“少主,你可是这几千万年来本族最纯正的剑之血脉,血脉纯度高达八成!这传承怎么可能会出现差错?“
一个鹤发童颜的白胡子男子对着身前正在抚剑的白色身影不可置信地惊问,声音因激动紧张而略带一丝颤抖。
闻言,白色身影微微皱眉,停下手,负手转身吩咐道“秦伯,我要下界一趟,时间较久,此事不宜声张,你去安排。“
看着白胡子男子欲言又止的神情,伸手抚了抚眉心,才继续说道“传承一事,怕是要耽搁了,距离父亲出关尚还有十余年,这段时间即使我接不了传承,大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你无需太过忧虑。“
男子温润的声音带着令人镇定的安抚,秦伯压下心头的不安,躬身退下“少主说的极是,是老奴多虑了,老奴这就下去安排。“
待秦伯关门离去,男子左袖微动,手中出现一个锦囊,通体雪白的锦囊朴素典雅,面上没有任何花样,只右下角用殷红似血的红丝绣着类似字的东西。
“黑……黑土?“
……
整个修真大陆由一个主大陆昆仑、四大陆及一众等级不同的小大陆组成,各大陆之间都有连绵不绝的原始山脉和汪洋阻隔,主大陆更是有晶壁隔绝保护,非大能者所能进入,所以除少部分修士修为大成而渡至上级大陆或各界外,基本无人从上往下降。
今日似乎很不一样。
空气微动,一束白光凭空出现,从中裂开一道狭长的口子,随后几道身影自苍山之巅悄然降下。
“这引香竟是指在这钦原大陆麽?东之卫国…“其中为首的男子翻转着手中的白色香囊轻声低喃,抬眼再次看了看引香的指向之处,“家族那些眼线都处理了麽?“
“全部清理了,现在族中众人皆以为少主在秘境突破,大公子也不例外。“
“嗯,走吧“
话落,剑光一闪,几人如来时般悄然消失在原地。
……
自今日小九突然昏睡不醒,左苛与一众长老耗尽心神,为保全她而将其封印于明湖禁地之中,夜半才回到书房。
如往常一样命人守在门前,左苛谨慎的来到书架前,伸手在花瓶上复杂的转动着。
“吱…“
一道暗门从书架后方徐徐打开,微亮的白光从中泄出,左苛放开神识,真气翻涌,赫然是金丹后期的纯厚修为!
神识瞬间覆盖偌大的将军府,一草一米一览无余,再三确认无异常后他才匆匆步入暗室。
暗室内出乎意料的十分简洁,室内居中一副桌椅,桌上摆着一个檀木小盒,墙上除了照明用的夜明珠,便只挂了一幅画像。
颤手拂了拂画像,左苛眼中一热“心儿,我对不起你,小九她…不过你放心,她现在暂时没事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这就是她的亲娘麽?“
一道温润中夹杂着清冷莫名的男声乍然在他身后响起,与室内的气氛格格不入,左苛心下一惊,是谁?!竟能在他的戒备下进入这里,垂手悄然运气,转身冷喝:“谁!“
只见入口处负手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气质淡雅出尘,除了一双魅色的凤眼,整个面容看着都极为普通,男子此刻倚墙看着一脸戒备敌意的左苛,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可以救她,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
屋外夜色幽幽,府中众人早已沉入梦乡,无人知道暗室内发生了什么。
第二日,整个京都议论纷纷,都在讨论左将军府里发生的事。
“哎你们听说了吗,将军府今早对外宣称,说是在外调养身子的大公子昨夜里被接回来了!“
“是啊,不仅如此,昨日那昏迷的九小姐据说是被封印了!“
“啧啧,这九小姐虽说体质较弱,但也算是个极具修炼天赋的天之骄子了,就这样莫名昏迷被封印,真是可惜了!“
议论声绵绵不绝,无一不是在议论左将军府轰动京城的两桩大事。
公元21世纪,亚洲中国。
橙红余晖自西边缓缓弥散,祁连山轮廓渐隐,山脚明湖边搭着十几个帐篷。
左墨掀开红色帐帘,一边拍去手中沾着的微尘,一边瞥了眼正躺着嗑瓜子的三人,“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还不是在说你的姻缘,诶你干嘛去了,这么迟回来?“室友一号首先发问。
“报告寝室长大大!男神学长在帮新来的李娜学姐搭帐篷,我看到就搭了把手。“左墨老实的回道。
“哟,这么积极,还真是分秒必争啊!话说你暗恋人家也有三个月了吧,还不拿下他?要不就趁今日把婚事给办了吧!“室友二号积极的接话。
“你让我现在去表白?诶,其实吧,有时候表白也不是件好事“,左墨朝她们转了转纤细的手腕,不怕死的抱怨,“会显得手黑!“
一枕头飞扑过去,准确击中目标,“毛线!表都没有,叽叽歪歪什么,别想转移话题!“室友三号一脚将左墨踢出帐篷,吱啦一声帐帘被拉上,紧接着从里头幽幽的飘出一句,“组织命令,今晚你不成功便成仁!“
知道反抗无效,左墨抱着海绵宝宝的枕头,在明湖边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挟持海绵宝宝一起去完成组织下达的死令。
“奇怪,这么晚了,男神和学姐去小山坡干嘛?“
一路踢着石子来到小山坡,今日的月亮格外的圆亮,左墨还没走近便看到了坡上站着的一男一女,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呼……”停下深呼了一口气,扬手正想愉快的打个招呼,一阵疾风乍然吹过,梧桐当即飘下几许落叶。
月光下,男子走近女子,微微低下了头,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女子心中打起鼓来,莫不是他也……脸色微红,睫毛轻颤着,害羞的闭上眼睛。
左墨放下举起的手臂,转身背靠梧桐,眼中水光波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麽……
抱紧胸前的抱枕,失魂落魄的静静离开,一如她来时无人察觉。
白桑回首看了眼入口处的梧桐,方伸出纤长如玉的手,径直越过李娜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拂去她肩上的落叶,随即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温柔,说出的话语却是令人不觉心碎,“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下午搭篷时你们见过。”
脑中不断回想着男神和学姐亲密的画面,左墨沿着山坡小道一路向西,不敢马上回去,怕被几个室友八卦她这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表白。
一不留神她竟是转悠到了明湖对岸,湖岸的大石上,一只对着月光傲娇凌立的山鸡突兀的闯入左墨视野。
看着羽翼丰满的山鸡,左墨一抹眼角,“鸡大哥,您老莫非是来安慰我的麽?”夜黑风高,不正适合磨刀霍霍向山鸡麽!
五分钟后,一堆鸡毛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一旁生着一堆小火,左墨一边翻转着手中的木棍,一边抹着眼泪,对着造型特异的烤鸡吐槽着。
“亏得有你安慰我,你说,我这么可爱动人,学长怎么可以抛弃我喜欢上别人!呜呜呜…还是你对我好,看在你给我做夜宵的份上,我一会儿一定不会浪费你的,呜呜呜…”
夜风吹来,树叶硕硕声不断加重,左墨赶忙俯身护住火堆,紧了紧衣服,“嘶,好冷…还是打包回去吧…”
正打算将火堆熄灭,身旁风起,火苗暗下,“嗖……”眼前闪过一道矮小黑影。
来回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回神的左墨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瞬间炸毛,一跃而起,也不管那黑影是什么,拔腿追向黑影消失的方向。
叉腰看着停在岸边的黄鼠狼,这货嘴里叼的不正是那只还在飘香的烤鸡!
“我去!没看见我正在和鸡大哥聊天麽?懂不懂礼貌啊喂!”
看着前一秒还在听她述说衷肠的鸡大哥,此时竟成了狼口之物,左墨气急,猛扑过去准备抢回烤鸡,报仇心切的左墨未注意到自己脚下踩着的青苔滑石,一个重心不稳,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明湖的怀抱。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湖面,余光瞄到遄离的黄鼠狼,左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尼玛,留下我的烤鸡!
左墨不会水性,也不知这湖有多深,只感到身体在不住的往下沉,下沉,沉,直至缺氧失去了意识……
一阵寒冷刺骨的窒息感袭来,左墨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到周身都是浅绿色的水,愣住,难道自己还在湖里,竟然还没死麽?
嘴唇张合,不停的往外吐着气泡,四肢胡乱的扑腾,她现在只想呼吸!哪怕是不吃那只鸡了!
渐渐的,氧气耗尽,她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自上方直直摄入,明晃晃的,映着围绕左墨周身的绿水都泛起了荧光,白光一圈一圈裹着她缓缓飘向水面,左墨被这白光晃了眼,本就微薄的意识顿时卡片儿,彻底昏了过去。
左苛刚接到看守禁地的守卫禀报,禁地内部似有异动!忙抛下手中加急的战报,亲自去请了一众长老赶到幽池,解开封印后,却是在其内遍寻不到左墨的身影。
“怎么回事?墨儿怎么不见了?!”
“先别着急,这幽池处在禁地深处,没有手令一般人都进不来,再找找看!”
“对,还是再仔细找找吧,看是不是漏了哪里?”
正当众人惊疑担忧之时,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带着疑惑从他们身后传来,“咳咳咳……你们,你们是谁?“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满身潮湿的左墨,两手虚弱的扶着桃树,半掩着颤抖的身子,一双墨黑的大眼睛装满了疑惑和警惕。
左苛见状,拧紧的眉头瞬间松下,紧张喜悦的同时还不忘自指间戒指中取出一件雪绒披风,大步来到左墨跟前,意欲帮她披上,长老们也自发转身,毕竟左墨是个女子,虽还年幼,但这一身紧身湿衣也将她初具的女子形态展露无遗。
左墨不可思议的看他凭空变出一件衣服,直到他走近才反应过来,一脸懵比的接过衣服,道了声谢,便紧紧的将自己裹成寿司。
毕竟她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还冷的要命!可不能便宜了这群来历不明的老头儿。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墨儿,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至于其他事,等你调养好了以后再说,怎么样?”
左苛见她呆滞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只简单解释了几句,末了生怕左墨不答应,又急切的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和眼前差点泪奔的老头儿大眼对小眼了好一阵儿,左墨才迟疑地答应:“好吧,看你的言行打扮应该不是坏人,我就勉强答应你吧!”
走之前,左墨深深地看了眼她一开始出来的方向……刚醒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向那个方向离开的,附近找了一圈,人怎么不见了?难道是她看错了?
等他们离开良久,一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池碑旁,月白衣角依风拂过石壁,荡起一丝淡淡的熏香,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