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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挽歌

一刻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少年从入定中醒来,站起身,缓缓道:“各位,准备一下,我们该起程了。”

经过这番休息,众孩童的体力基本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再走个二三十里。云小姐拿着火把上前,要将其交给少年,不料他摇了摇头。

“这一段路,火把就由你拿着吧,我可以看清。”说罢,少年抬步上前,在云小姐不解的目光中,悠悠行进。

当第六根火把燃烧殆尽后,田阿墨却只走了一万六千六百六十六步,也就是二十二里。众孩童,也终于再次耗尽体力,走不动了。先前被挑着的几个小孩,脚背肿的老高,但他们依旧不愿意被少年挑着走。

“离霍姆莱通道的出口,应该还有将近七十里,而我们从进遂道至现在用去了七根火把。前三根火把的燃烧时间内,走过将近四十里;后三根火把的燃烧时间里,由于休息的缘故,只走了二十二里。目前,还剩下九根火把,若不发生意外,应该足够用了。”少年默默在心中计算,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走过将近一半的路程,除了枯死的落日藤,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幽魂外,倒没有遇到什么异常的状况。这叫少年在心底里,长长松了口气,为走出霍姆莱通道又添上不少信心。

“好了,大家休息一刻时间,过会儿再继续赶路。”待行到一处较为干燥的地方,少年停下脚步,转身又对众人道:“接下来的道路,小伦、阿树、荔迦、兰思,你们四个还坐在我的手臂上。”

“杰森,接下来,你需要扛露莉和小希三十里路,没问题吧?”少年不待几个小孩儿回答,望向站在队伍后面的壮硕青年。

“放心!绝对没问题!”杰森拍了拍宽阔的胸膛,瞅着他呲牙一笑:“虽然不比你这匹骏马,但也怎么也得强过一头驴子哈!”

少年在偷笑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接下来的时间,他并没有再去探路,而是盘膝坐下,全力延伸自己的灵觉,让其尽可能蔓延向远处。方才一路上,少年一直在使用自己的灵觉探路,虽然没取得进展,但他隐约觉得,感知到的模糊事物,似乎清晰了少许。

枯萎的落日藤,生满青苔的底板,以及蛇、鼠的骸骨。一切都如来路,幽寂,潮湿,但少年的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而且是非常关键的东西。于是,他一遍又一遍的以灵觉检查整个通道,打算将心中这莫名的不安,弄个清楚。

“……寂寂晦阴,幽幽腐尘。食我蛇鼠,宿我虫菌。寂寂晦月,幽幽秽壤。肉于肴宴,血于流觞。寂寂晦风,幽幽朽雾。魄倚山阿,魂傍枯木……”仿佛梦中呓语,又似夜里轻叹,一首浅显朴素,却又阴冷寂寥的挽歌,在空旷的通道里响起。声不知缘由,歌不知来处,似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

歌声在通道里回荡不休,唱完又唱,歌完再歌,永不知疲倦,仿佛是一道天地中亘古存在的风景。田阿墨睁开眼,望见众人几乎皆是精神恍惚,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只有杰森,脸上偶尔会闪过一丝挣扎神色,但很快便又消失……

少年压下心中的惊惧,气沉丹田,运力开声:“滢滢白月,皎皎辰星!涤我心净,耀我神清!魂为神邸,魄化仙灵!邪魅退避,妖鬼现形!”

这一声念唱,犹如雷霆连炸,直将众人震得一个激灵!接着,空灵浩瀚的意境随之而生,恍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直坠入众人死寂沉静的心湖!

“轰!”

杰森最先转醒,双目圆睁,死死望向普莱姆通道深处!随后,众孩童接二连三的醒来,皆骇然不已的望向通道远处,仿佛感觉到了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存在。

少年没有停下,声音反而越来越浑厚,越来越悠远,甚至将通道顶部,震落了些许尘土!当他的声音大到极致,那通道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幽幽轻叹:“唉……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哼!”少年闻言一顿,随后冷哼,继续开声唱诵:“……滢滢白月,皎皎辰星!涤我心净,耀我神清!魂为神邸,魄化仙灵!邪魅退避,妖鬼现形……”

霎时间,众孩童仿佛生出错觉,那少年身体忽然冲出一股沛然白气,带着浩瀚至极的气势,冲入了通道深处。这之后,少年身上的气势急剧下降,最后竟然一头栽倒在地,再没了任何动静。

这番突兀状况,直接将众孩童吓了一跳。杰森反应最快,见少年倒下,两步便冲到其跟前,大急道:“阿墨!你怎么了!”

他检查一遍少年,见其心跳正常,呼吸平稳,这才松了口气。此刻,云小姐也惊慌的奔了过来,满眼担忧之色:“阿墨怎么了,应该没事吧?”

杰森摇摇头:“应该没事,只是昏了过去。”

“呼……那就好……”女子拍了拍胸口,刚待再说什么,却见杰森伸手要落下少年的兜帽,遂慌忙制止:“你……你干什么?”

“将他的兜帽落下啊!这样容易窒息的!”杰森疑惑的看了看云小姐。

“不行!”云小姐急忙拉住他、

“为什么?”

“他不想让我们看到面容,所以才用兜帽遮面!”

“你怎么知道的?”杰森止住动作,好奇问道:“他长得特别难看,不好意思?没事,没人会在意的!”

“不是!总之,你不能落下他的兜帽!”云小姐推了杰森一下,又道:“你一边儿去,由我来照看他!”

“……”杰森耸耸肩膀,站起身,走向那些正满脸不安,远远观望的孩童。经过方才那场错觉,来自霍姆莱通道深处的那种阴森恐怖之感,已完全消失,故孩童们很快便将其忘掉了。可是,杰森没有忘,但他也不敢冒然去查探。

由于这个缘故,杰森没有让众人继续赶路,打算等田阿墨醒来后,问问他的意见。虽然他也知道应该尽快离开普莱姆通道,但是方才诡异的精神意志,让他不得不顾忌。毕竟,如果那东西再次施展精神操控的法术,可就极其危险了。

时间,就这样在沉静的氛围中,渐渐流逝。不知不觉间,第九根火把,已经快要燃烧殆尽。杰森看着逐渐暗淡的火苗,眉头几乎凝成了一块。他不知道走出霍姆莱通道还有多少里,但从田阿墨的话来推断,应该还有一半吧!

“不能再等了!”杰森握紧拳头,豁然站起,望向漆黑一片的通道深处:“各位,你们留在原地,我先去前面看看,探探路。”

众孩童一愣,随后有个比杰森小两三岁的男孩站起来,上前道:“杰森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你必须留在这里,看住其他人,我未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再去前面,等队长醒来再说。”杰森抬手打断他,又拿起一根火把,在快要燃尽的第九根火把处点燃:“云小姐,这里你最大,好好看住他们。”

说着,不待云小姐回答,杰森便举着火把,踏入了前方的黑暗。女子扶着田阿墨,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其实,她也明白,一旦火把燃尽,众人必会陷入恐慌,那时就会非常麻烦。

“你自己小心一些!如果发现危险,千万不要逞强!”就在杰森的背影,即将消失之时,云小姐喊了一声。杰森没有回头,高举着手臂摇了摇,表示让她放心。

十丈,三十丈……一百丈,随着里众人越来越远,杰森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恐惧之感。他看到,四周那枯萎的落日藤,全部扭动起来,化作一条条毒蛇,蜿蜒着身体,朝自己爬来。脚下碎石铺就的路面上,那青苔如干涸的血洼一样,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前方,是无尽的黑暗,后方亦是无尽的黑暗,杰森实在想不出,田阿墨是怎样在这种氛围下,独自探路,甚至连火把也不用。心惊胆战的行出里许,他的精神绷到了极限,似乎再走一步,便会发疯!

他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喘气,黝黑的脸上,血色全无,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冷汗。几番犹豫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返回,但临走之前不甘心的望了前方一眼。

“谁!”模糊不清的远处,似乎有个人影矗立,这让杰森的心咯噔一下,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不过,由于看到的是人影,杰森很快便平静下来,抽出背上的重剑,单手竖在身前,死死盯着前方。

人影久久不答,杰森便举着火把,横着重剑,缓缓前行。人影越来越近,杰森的心也越跳越快。当两者相距不足三丈的时候,杰森的心几乎要承受不住,爆裂开来。他尽力举着火把往前探去,赫然发现,立在前方的人影,竟是一座徐栩栩如生的雕塑!

从它裸露的双臂和丰腴的胸部可以看出,雕像应该是一个窈窕女子。它通体呈青色,眉眼刻画细腻,口鼻棱角分明,若非额上裂开一道缝隙,杰森肯定会将其误认为是真人。更为古怪的是,这座光头塑像,竟然穿着一件布质破旧长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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