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澜之呆坐在门口许久,这一夜对她的体力和精神力是个严重的考验,而且让她更确定了自己“女汉子”的本质。
看了看八哥鸟儿的笼子还被罩着,她微微一笑,幸亏她在罩布中间缝了一层棉,不然这只聒噪的鸟要是半夜被吵醒了,还不烦死个人。
顾澜之叹了口气,爬了起来,坐了这半晌,她身上的汗和血差不多都干了,这时候自己的形象一定很恐怖!
她进屋一瞧,依槛竟趴在她的床边又睡着了!抬头一看,床上的男人依旧在晕睡,粗一看似乎干净了不少!只见床塌边上放着个盆子,盆里满是血红混浊的水,盆子的边缘还搭着条红红的毛巾。
顾澜之看了看依槛嘴边淌成河的口水,心底不禁泛过一丝柔情,她放松地笑了起来:这丫头刚才还被吓得好像天要塌了,现在竟然又睡了,真是个骨灰级的睡神!
无聊中,她上前好奇仔细地打量起床上的人。一夜都是在极度的惊慌和忙碌中度过的,竟都没仔细地瞅这个男人,不过好像是个英俊的男人。
她定睛一看,竟是个标准的型男!型男约二十岁上下,身高约一八零,腰细腿长,匀称而健壮,是个当男模的料。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很苍白,轮廓极分明,阳刚中却略带一丝阴柔,面部的线条像精心雕啄出来的,眼线极长,浓长的睫毛在鼻子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然而两条修长的剑眉却紧紧地蹙在一起,有种忧郁清爽的美。即便一动不动地躺地那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气质。
顾澜之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王子”两个字,不由地总结道“哈姆雷特!”。
她呆了呆,最近这是怎么了?难道老天爷最近把帅哥都派到晋安城来了么?先是顾明钰,然后是那个白求恩,现在天上又掉下个哈姆雷特!体贴的老天爷又安排这几个帅哥一一与她见面,最后直接将最帅的丢到了她的床上!唯一遗憾的是丢来的这位是个半死不活的主。
顾澜之叹了口气,盯着型男异常苍白细腻的俊脸,叹了口气,不晓得伤口会不会发炎,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抗生素,不晓得他到底能不能熬过来。不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她对这位已经尽力了,以后只能看上天的安排了。
可是这个神秘的男人是谁?他是被谁追杀?是顾府的家丁还是别的什么人?他又是如何逃到了这里的?是个贼?这高华的气质,怎么说也不像。算了,等他醒来,问他本人吧,如果他能醒来的话。
“小姐,你醒了?”依槛眯着瞌睡的眼,用袖子一把抹去了口水,边打哈欠边问。
顾澜之叹了口气,心想,不是小姐我醒了,而是丫头你终于醒了!
“你好歹也睡饱了,水缸里的水不够了,再去打点水给小姐我烧水洗澡吧。”顾澜之疲惫地吩咐道。
“噢。”依槛迷迷瞪瞪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蹲下端起了那盆血水,看也不看床上的人,便向屋外走去。
顾澜之望着她的背影想,这丫头精的时候精得不得了,憨起来还真要命!
“打水的时候小心点,不要走漏半点风声!”顾澜之不放心地低声咛嘱道。
“放心吧小姐!”依槛头也不回地提着木桶走了,声音里又透着股平时的机灵和自信。
顾槛之的心里仍有几分紧张,她的这个小院平日是没什么人来,可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来,万一谁冲进来,被发现了怎么办?到时候不但黑衣人的性命不保,她的声誉也完了,声誉没了就选不成秀女了。这样,顾凭显一定不会放过她,而她又没个雍夫人罩着,到时候一定很惨!想到这里她不由地打了个寒战!昨夜情况危急时,她倒很镇定,可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很后怕。但危险不会因为你害怕它就自动消失,所以顾槛之决定将害怕丢在脑后,该干什么干什么,走一步算一步。
她甩甩头,快速地洗了脸,将血迹斑斑的外衣给脱了,最后又松开头发,一点点地梳了起来。
梳到一半,打结的头发便死死地纠住了梳子,怎么也梳不下去。轻微的敲门声却响起,顾澜之便松开梳子任由它挂在头发上,小跑到门口,向门缝里一瞧,才放心地打开门,让依槛进来。
依槛看了看顾澜之头发上吊着的梳子,想笑又不敢笑,表情便很古怪,低下头掩住笑就去烧水了。
顾澜之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一边继续和头发作斗争,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昨晚小姐我凶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依槛笑道:“是依槛太不镇定了,不怪小姐。小姐凶两句,依槛倒像是被浇了盆凉水,清醒过来了。”
“你不怪小姐收留了那人?惹个**烦?”顾澜之有些迟疑地问道。
“什么怪不怪的,依槛只知道,小姐做的都是对的,小姐说的也都是对的,依槛这辈子都跟定了小姐!”依槛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顾澜之呆了呆,这依槛竟然是在说两个凡是:凡是小姐说的话都是对的,凡是小姐吩咐的事都要坚决地执行!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人这样崇拜地仰视着!这让她在膨胀之余还感到一点点的受之有愧。
她便又干咳了一声道:“其实小姐我也不是个完人,也有常人都有的一些缺点,很多事情你其实也可以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嘛,有时候可以拿出来与小姐我探讨探讨!”
依槛似懂非懂地迟疑了一下:“可……闫奶娘她们就一直这么教导依槛的,说这是做下人的本份!”
原来依槛只是被洗脑了,并不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所摄服,这让顾澜之有些气馁。呆了呆,洗澡水放好了,她便转身去洗澡。
“小姐,刚才打水路过假山时,听见几个丫头躲在一起,好像说昨晚顾府发生了件大事。”依槛一边服侍顾澜之洗澡一边皱着眉说道。
顾澜之的心一跳:“就是昨晚进贼的事,是吧?”
“不是……好像是说什么‘老爷气极了,要把蒋总管和那个姨娘都沉江’什么。”
顾澜之一惊,她突然想起了昨夜的那一阵哭吼声,心一凛:昨晚一定出了更大的事,以至于不再有人追查她这里是否真的进了贼!
在这顾府里,她可以装傻,却不能真傻,什么事可以装作不知道,却不能真的不知道!所以,在依槛服侍她洗完澡后,她便派依槛出去再打听情况。这依槛平日在顾府的下人里的人缘极好,而且具有极强的政治敏感性,是个收集情报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