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倒不如哪天就把真相直接告诉给她,也许她会站在我们这边呢。”
“她对严观则用情太深了,如果我现在告诉她真相,绝大可能她会将我身份透露给严观则,到时候,我上山的规划便会功亏一篑。”
唐榷铭脸上也显出为难的模样。
卢相如走近,对他说:
“所以,我对安梓涟的情义,只是心有亏欠,又有怜悯,并非其他。十五年前终归是我促成了她今日的结果,如今却还不能告诉她真相,让她在迷雾中越走越深,况且…现在为了探得严观则虚实,我还需要利用她。不论如何,对于她的苦闷,我总觉自己负有一定责任。这便是为何我那日劫狱,为何我现在来到山上会尽力帮她。我只是想尽自己绵薄之力,而绝非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唐兄你…能体会这层深意么…”
唐榷铭摆摆手:“明白了明白了,要说我跟她也交过几回手,见她身手不凡,又颇有骨气,是个女中豪杰。若非敌对,我倒也真对她有几分敬佩。”
“你能理解便好。山中情况尽如我言,若再有新消息,你我仍在这片竹林中见。”
第二十九章
这段时间安梓涟因为见不到严观则而心情晦暗,卢相如便时常带她到庄中散散心。看看各色瓜果蔬菜,与老庄主闲谈片刻。那一日,老庄主说他有一罐荀果茶,这茶既可品,又可作药用,欲与卢安二人同品,再让安梓涟说说药性,便回屋去拿。彼时恰巧就见曲昔扉进了老庄主阁中。见了卢安二人,先是一阵惊讶,接着便喊道:
“好啊!我说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山上山下寻不到人,原来跑到这里来逍遥来啦!!你现在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是吗,还胆敢往庄主身边凑!你个妖媚子,真是不要脸。在闻观堂里给贬了,就跑到庄主这来谄媚,看我回头禀报堂主!!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到山下去!”
“等等!!”安梓涟喝住众人,说道:“我自己会走路。堂主现在给你封的位分比我高,我自然无甚话可说。可是,你便也无需这般厉害吧。”
“好啊,不服管是吧!!我还就告诉你,我现在就是远在你之上,就是比你高。我的话你就是要遵从!!不服我?!那就是不服严堂主!!就是不服堂中的规矩!!我定然要把你的表现汇报给堂主,看你到时候说什么!!”
“我并未不服你,相反地,你让我下山我便按你的意思下山去便是了。副使又何须错解我的话呢?”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一副傲气的臭样,还当自己是堂主面前的红人呢?!呸!!别做梦了!!下了山速速把两亩地里的蕨根草采了!!要是明天才不完,小心我揍…”
话未说完,曲昔扉已灵敏地听到许庄主的脚步声。看安梓涟下山背影已经走远,便将后半句吞下去了,并未说出口。
许逸尘重回座位,道:“诶?梓涟呢?哪去了,不还说帮我看药了吗?”
曲昔扉身态柔和,微微施礼,柔声嫣然道:“庄主,刚才安妹妹偶感身体不适,先回去歇息了。庄主若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昔扉,也是一样的。”
“哦,是这样啊。那便改日再让她帮我品吧。我嘛,倒也没什么事,昔扉你忙你的去吧。”
卢相如始终斜坐在榻上,风轻云淡地看着曲昔扉表演这一幕一幕。
看来曲昔扉极其擅长这种本事。有自己在面前见证她前后之态,她尚且如此。不难想象,若四下里无人,在严观则身边更是可演绎得炉火纯青。而且…她对别人的软肋也拿捏到位。比如对待安梓涟,只要抛出严观则对她印象有损,便是抓住了她的七寸,没有不从之理。
她站在桌旁却并不走。
“怎么?昔扉,有什么事情吗?”许逸尘问道。
“哦,庄主,是这样的。”曲昔扉的语气甜中带柔,如同软香蜜糖。她纤手拿过茶壶,一边沏水一边道:
“少堂主那边…”她看了一眼卢相如,有些细节,也不便在他面前多言,便说:
“上次少堂主来和您商议的事情…眼下便在眉睫。堂主是遣我过来问问,看看庄主您…对此事有没有什么打算。”
许逸尘接过她沏好的茶,面上也微露为难之色。后来便道:
“好的,我知道了。上次他和我说完之后,我已有心理准备,该来的总归会来。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他,让他放心。昔扉,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回来我会找他详谈。”
“那好。我这便回去禀告堂主。昔扉先在这里谢过庄主的大仁大义了。”
待曲昔扉退下,许逸尘便也没了心情品茶,满心都是他心爱的义子要被围攻的事。
卢相如,仍然斜坐在榻上,风轻云淡地喝茶。严观则这件事情,许逸尘不开口,他是不会去毛遂自荐强出头的。该铺垫的,这些日子他已经向许老庄主铺垫齐全,一切水到渠成,只等着许庄主点名。
许逸尘思前想后,唯觉身边这位年轻人,不论与他讨论兵家战法,还是古今奇谋,抑或人心思量,都出奇地有所见地,令人佩服,是个人才。
“相如啊…”
“庄主。”
“我那义子,闻观堂堂主严观则,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你既为我门客,与我畅谈古今固然是好。逢遇大事,更需让你为人解忧分担一些。”
“那是当然。食君之奉养,自然为君解忧,如若连这点都做不到,卢某便要遭天下唾骂了。”
于是,许逸尘便将严观则被两国夹在中间的事情向卢相如道明,希望他能出计策帮严观则渡过难关。
卢相如听得认真,心中却道,许庄主果然被蒙骗甚深。明明是严观则攻燕失败,晋国不给报酬,魏国又苦苦相逼,两相都要与他为敌。等他转述给许庄主,就成了两国觊觎自己才华、强迫他做事未果,而结下的冤家。
卢相如听了,模样在认真思索,然后道:“庄主,您命我解决此事,我定当尽心竭力。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为庄主门客,并非严公子座宾,我贸然献计,对方会否觉得唐突?”
“这你自不必担心。我们父子二人,不分你我,我的便是他的。你若有解,他定当感激。你放心,我即刻便跟他说选派你去助他,他定然不会反对。”
所以,没过多久,卢相如便踏进了闻观堂的大门。
去闻观堂那天,倒幸好曲昔扉没在,要不然叽叽喳喳的还真让人心烦。堂中只有严观则一人。于是,这两个男人,以这样的形式,在这样的一间空屋子里,又见面了。
虽然他们以前通过别的形式见过很多次面。
严观则虽然知道许逸尘派来的人可信,却不知他本事如何。
“公子对目前局势,有何妙测?”
“当前形势,堂中岌岌可危,我为堂主之士,自然不会选择将战火引至山上与他们抗衡。堂主欲解此结,我愿出使两国,以三寸不烂之舌,化干戈为玉帛,把事情说开,解除误会。”
“你能有此把握?”
“哈哈,不瞒堂主,卢某做门客也非一两日了,这点本事必然是有的。今愿效仿古人,孤身入敌之境,纵使油鼎刀斧置于门前,也定然不枉使命,令他们放弃与堂主为难。况且,堂主,您与他们的结怨也并没有什么难解之处,无非是两国见您睿智,都想利用。若我入这两国,再好好夸赞您一番,也许倒因祸得福,您便成了有名望的智囊呢。我心已定,此事又并不难,即刻准备准备便可启程了。”
“等等…等等!”
卢相如已起身要迈向大门,听到严观则急切的阻拦声,背对他的卢相如嘴角微扬。
他故意将如今困境说得简单轻巧,因为严观则告诉庄主的现状本来就是假的。若不这样,怎能逼他说出实情?
严观则心道,事情本来够糟糕的了。等这位“高人”再向各国游说他这位欠了两国人情债的堂主如何“睿智过人”,只怕两国不只想攻上山来了,还想打他八百个耳光解恨。
“堂主,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卢相如正经地一脸不解。
“唉…你有所不知。天下儿女,都是怕父母担心,多是报喜不报忧,或者少报忧啊……我为的,也是不让义父太过操心。”
卢相如十分关心关切,便听着严观则将实情娓娓道来。
讲完,严观则又道:
“这众多的曲折,还望卢兄不要告诉义父。我与他父子情深,不愿看他临近古稀之年仍为我担惊伤怀,有什么事,让我一人承担就好!”
“堂主与庄主,父子情深,令人动容。堂主请放心,即使事情糟糕到了您今日描述的地步,也并非无法可解。”
严观则面露喜色:“卢兄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