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真是很久没见了。”他微微笑着,放慢脚步配合着芙夏。“你们四个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得要好。我都有点嫉妒了。”
学校除了每个星期一的升旗仪式,有必须穿校服的硬性规定外,只要穿戴正常、符合学生正常审美标准,其余随学生自己的心情。
芙夏踩着楼檐投射的阴影,鹅黄色的裙裾于行走间轻扬缓落,静默的姿态像是在茫茫尘埃中踽踽独行。教他的话语换回的心神一定,芙夏茫然了瞬间立马清明,隐约想到了他刚才的话,便也浅浅笑着反问:
“整个学校没人会想放过和易疏言做朋友的机会吧?”
只要他开口,或者隐隐示意这方面的倾向。芙夏笃定,想和这个优异完美的少年成为朋友的人,绝对前仆后继,男女不限。
易疏言,真实身份不明,想来绝不简单。流传在学生间的传闻说,是因为学籍的原因才从原来的学校不得已转回来本市。不过没人知道,他为何选了这个在众多优秀的橄榄枝里,最籍籍无名的学校。
他的食指和拇指扣住下巴,敛了眼睑作出思索的动作,线条流畅的侧颜毫无意外地就被芙夏一览无余,她甚至可以看到过滤去一层阴影后,雪白的肤色上细小的绒毛。这种俊美得像是从少女漫中走出来的男主角的男生,其杀伤力果真不容小觑。
“或许吧。”他淡淡道,浓墨般的瞳仁与芙夏对视,凝聚着浅薄的探究和落寞。
芙夏坦然大方地笑了笑。明净的眸子里闪烁的光彩足以代表她身上的任何情绪,唯独不会有对他而产生的所谓好感。玻璃质的疏离感若有若无,从没有一刻钟消失过。
芙夏撩开转角处低垂的青翠欲滴的柳叶,影影绰绰的光斑伴随着噗噗的轻微声坠了一身。没有犹豫地穿过后,只一停顿,许是少年刚才的表情让她心生恻隐,芙夏便也随心地侧身。
少年站定的位置不变,疏影浅垂的柳枝隔得两人都有些朦胧。芙夏下意识半眯起双眼,透过层层叠叠的间隙,眸光划过他的面颊,惊起一滩未知的岚烟。
“有时间的话去田野外散散心,压力太大的话容易影响身心健康。”辗转在嘴角的话终是长辈对小辈的叮咛,芙夏掩唇补救:“毕竟不可辜负这大好青春韶华不是。”
细碎的发丝垂落掩了眉眼的几分狡黠,易疏言被她老成持重的话语逗得情不自禁,“谢谢,我会尝试看看。不过我有点路痴,到时候还希望看在老同学一场的份上,碰见了别忘指条明路。”
言语里分明是满满的俏皮揶揄。
“明明是体育课,却被赵老师免费雇佣当传话员。亲爱的物理课代表,这个人情我就记在你头上了哦。”他摆摆手,笑眯眯地截住芙夏即将出口的话:“课代表,赵老师可是等急了。不信你瞧。”
心里轻微的“咯噔”一下,芙夏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身抬头,一个发须雪白的小老头正从三楼窗户里探头探脑,笑得贼兮兮的。
物理老师人很开明,对于男女同学的交往不像是防偷防盗似的禁止。不过他的一绝是唠叨。任何小事都能滔滔不绝说上好久。其扰人程度已经被列为本校之最。
和易疏言匆匆话别,尽管芙夏已在心里提前做了万全准备,却还是被物理老师的唠叨神功说得晕晕乎乎。
什么“小言这孩子平日里看上去斯斯文文,没想到关键时刻下手果断”,什么“小小年纪就是年轻,恋爱是年轻人的资本”,什么“老师看你们挺好一对”……
这是看在他们两个之间清清白白,物理老师才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只是老师真不怕他们脑门一热,被说教得热血沸腾,以此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早恋吗?
索性原主对这样的男孩并不感冒,而依照对方的眼光,想来也是挑剔至极。彼此是彼此生命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这样就挺好的。
芙夏对于物理老师这样的插曲也只是默默地听着,不会放在心上。每天仍是学习学习学习,不知不觉间,待她回过神时,时间已经飞快地溜在了暑假第一天。
学校建立在镇上的中心,离原主的家有很远的路程。一般情况下原主除了较长的假期外,剩下的便是住校学习。
天刚刚熹微,身体的生物钟准时催醒浅睡的芙夏,她也不是赖床的人,刺溜一下起身,离开凉滑的竹席。
换上圆领T恤和七分裤,芙夏没有留步细看这间简洁又充满少女心的房间。反是遵循原主的习惯向外走去。
匆匆洗漱完毕,芙夏转了头,青葱浓绿的菜园里佝偻的身影踏着晨露初阳,手指灵活地挑挑拣拣。
“奶奶,您歇息着,我来吧。”芙夏笑眯眯地接过奶奶手中的陶瓷盆。
原主的爷爷奶奶很和蔼,待原主不是一般的好,几乎是千依百顺有求必应。看着面前满头银发的老人,芙夏心里头的濡慕之情溢流不止。
“好不容易有时间能好好休息一下,你还起了个大早。这些事啊老婆子自己又不是做不过来,你安心学习考个好大学,这比什么都让奶奶欣慰。”奶奶语重心长地絮叨每一天都会说的事。转而喜笑颜开起来,整个人精神得不行,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不少。
“正好今天阿亮和云涵带着你弟弟回来住几天。前段日子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想见见傅辰吗?今天可算能如了愿了。”奶奶看着突然沉默着脸的芙夏,叹了叹气拍拍她的手,“夏夏啊,奶奶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能明辨是非。你性子拗,可是血浓于水。奶奶也不求你能不怀芥蒂地面对他们,但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说法?”
“……奶奶,我懂。”心中膨胀残余的酸苦情绪,芙夏忍住眼眶的泪水。面对慈爱的奶奶,她不想让其为难。“您去歇着吧,我来就行。”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芙夏仔细回忆一番,想起来是原主因为感觉期末考试考得不好报了补习班。等她补习完回家后,奶奶为了不让她伤心也没有特意提起。
对于原主的父母,芙夏没见到之前也拿捏不定今后如何相处。被重男轻女对待的原主肯定心有怨怼,但也正如奶奶所言,血浓于水。
只根据原主的所见所闻所感,去单方面评价别人的为人处事,吃过这方面亏的芙夏不会这样做。再者,看看如今住的三层新房和她的吃穿用度,父母欠原主的,实际上是原主渴望的父爱母爱罢了。
不善言辞又活在自己自卑世界里的原主,只顾自怨自艾又怎能得到想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