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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血哀

陆云荒不知怎么想的,赖在长安城就不走了。他们的目的是江州,距离长安还要走好远的距离。

“已经五天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许宴惊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陆云荒。

“这可是长安啊,大端最繁华的城市,你好像很不喜欢这里。”陆云荒懒懒的倚在床头,望着窗外树上扑朔的鸟。

“对,我是不喜欢这儿。”许宴惊坦然的承认。

“那么跟我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陆云荒摆正身子

“打算?回江州啊,还有打理铺子。”

“这辈子就当个有点钱的老板娘了是么。”

许宴惊一怔,她还真没想过这个。自亲眼目睹了百里止的尸体被吊在城门,又听闻长安帝的暴行,她就一直活在仇恨当中。

这是漫无边际的仇恨,仿佛世人都是凶手,一时半会儿难以消解。仇恨蒙住了她的眼睛,也遮蔽了她今后的道路,是以她还真的没考虑过回江州之后的事情。

再加上这几天陆云荒硬拖着她逛长安城,走街串巷到处看风景,吃各种美食,试图唤醒她对长安那点可怜的记忆,搞得她心浮气躁。

毕竟她五岁起便被送到惊蛰城为质,此前从未出过皇宫一步。一直以来幽居于宫廷一角,朱红色的宫墙对她来说那么高。那不是什么优美的记忆,一个小女孩儿,母亲去世,父亲也很少来看她。许宴惊一直觉得,五岁之后,她才拥有了彩色的生命。百里止视她如己出,有位姓苏的叔叔也经常来看她,给她带来几笼小鸟作伴。城主府中桃花树的布局她到现在还记得,惊蛰城的风物清晰如昨。

“说说你的父亲,长安帝吧。”陆云荒换了个话题。

“父亲?我恨不能杀了他。”许宴惊狂躁的回答。

“许宴惊,你还记得百里止的罪名是什么吗。”陆云荒破天荒的叫了她的名字。

“守城不利。”许宴惊答。

“惊蛰城的确失守,这个罪名百里担的不亏。”

“哼,”许宴惊冷笑一声。“自我五岁为质,惊蛰城守军就被全部撤走,这要老师拿什么守城!”

“你就从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陆云荒的声音里带了些怒气。

为什么?这个问题许宴惊也问过百里止,长安帝将他逼上绝路,他却还是要苦守惊蛰城。

“都是旧时的过节了。”百里止一句话带过,再也不提。

“唉……”剑许宴惊不语,陆云荒再度发问:“百里有没有给你讲过,关于龙的事情。”

“龙?”许宴惊的脸上显出些笑容来,她想起百里止花了一年多工夫教她寻龙之法屠龙之技。那时的百里止像个大孩子,与她乐此不疲的讨论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怎样依照山脉河流的形状走向确定龙穴,怎样依据龙的种类体型性情的不同指定特色捕捉方案。龙不过是传说中的生物,他却研究的有模有样。

“我还是先带你去见一个人吧,他叫许失。”陆云荒道。

“谁,我认识吗。”许宴惊很不耐烦,她的生活仿佛停滞在了这长安城,扯脱不开。

“他是你的亲伯父,许景开。”

“许景开!他不是病死的吗!”许宴惊虽长久远离京城,但也记得前朝大皇子许景开是突发急病去世,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于是陆云荒带许宴惊来到京郊废宅,这座宅子门口挂的匾额,上书“自求多福”四个大字。荒草长到小腿,东一茬西一茬,一种肆意妄为的茂盛。

他俩并肩走进去,许景开正坐在轮椅上浇花。这宅子外面荒废,走进来却是别有洞天,草木齐整。不过时是秋天,树木都落了叶子。葡萄藤长得好,茎都很粗,沿着花架爬得很高。许景开指指边儿上的藤椅,示意他们坐下。

“是来听故事的吗。”他看着许宴惊的脸,露出温柔的笑容。

“嗯,”许宴惊谨慎的点点头。

那是个残忍的故事啊。许宴惊的爷爷,即润景帝许阔海,少年时曾从叔伯家过继来许多儿子。后来许阔海推翻前朝统治做了皇帝,数一数他名下的儿子竟有四十几个。

每月月底,润景帝会考察诸位皇子的武艺。大皇子许景开是极出色的人物,他豪概爽朗不拘小节,喜好结交江湖人士。若论武艺,在这四十多个人里,真刀真枪的来他未必有敌手。

但他容易吃亏,亏就亏在不肯暗箭伤人。润景帝几乎默认了一切,十八皇子曾去蜀地唐门购买暗器,于演武时将三皇子射杀。这唐门暗器无声无息,三皇子倒地后,润景帝不过让几个太监把尸体抬走,草草入了皇陵。人道死去的三皇子原本只是许家的远亲,润景帝这是为亲生儿子扫清障碍啊。总之,大家都颇为惶惶然,有人重金收购金丝甲一类的物什只求保住一条命,有人则想险中求胜,偷偷在外拜师,学些阴狠毒辣的招式。

而这些,许景开统统不愿意做。他不明白,父亲是一国之君,竟然默许了这些行径。六皇子在与三十二皇子比武时,足尖忽然伸出一把小剑,割断了敌方的脚筋。小三十二时年不过十五岁,自此相当于瘸了一条腿,走路一晃一晃偏着身子,人也渐渐的沉郁了下来。

一次比武,他抽签正对上六皇子。本来存了为三十二报仇的心思,想着不如也挑断他一只手的手筋。但当那剑尖真的指向自家兄弟,他却还是心软了。

可这却给了六皇子机会,一枚六棱镖自他袖中飞出,擦着许景开耳廓飞过去。

许景开气的浑身发抖,他望向润景帝,这位威严的皇帝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只静静坐在那里喝茶。

许景开愤怒的抛下长剑,这皇宫呆不得了。

这时,十六皇子许长安自一旁奔出,捡起他的剑递还过去。许景开看着小十六无邪的脸,只得苦笑,情绪由愤怒转为黯然。这位性情飞扬的大皇子,已经被渐渐磨去棱角,陷入货真价实的迷茫与绝望。

又一场。大家抽签,两两相搏。许景开打开手中的纸条,上面简简单单三个字,许长安。他看着这三个字,心里忽然就有了底,终于可以好好打一场了吗。希望今天,可别再有人受伤了。

二人分立与演武堂左右,互相鞠了躬。许景开手里仍是那把长剑,而许长安则手持白锦枪。此枪虽排不进十大名枪,却也是厉害的兵器了。

二人交手几十个回合,许长安的战力实在不如许景开。明眼人都看得出,许景开在故意放水。

又过了几十招,许长安已经体力不支。许景开见状停手,人都说穷寇莫追,都是自家兄弟,他也不愿伤了和气。

“怎么停了,继续。”一直没有说话的润景帝突然开口。

“父皇,”许景开生涩的赔笑道,“十六弟还小,能做到这样已经可以了。”

润景帝一脸霜铁色,“继续。”他没有解释,只简单的下达命令。

许长安忽然暴怒,提枪向许景开冲去。原本攻守兼备的枪法被他删掉了守势,每一招都是进攻。许景开有点儿懵,只得再度开打。但他很快察觉,十六弟之前的体力不支,或许只是装装样子。眼见他攻势不减汗水飞溅,这套拆掉防守的枪法他使得竟比原来的那套熟练。

许景开脑子嗡的一声,察觉到了某种危机。趁他走神,许长安一手撑地,身子压的很低去攻他下盘。白锦枪将许景开的小腿刺个对穿,登时血流如注,流出的血液浓腥刺鼻,伤口也迅速发黑腐烂。

枪头上有毒,自己这条腿恐怕是废了。许景开一点儿也不生气,生在帝王家,但凡有一个好东西,他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对皇位仍有欲望,使他始终不能如游鱼投入茫茫江湖,自在逍遥。而他那些可怜可笑的操守,又让他变得毫无竞争力。

他只是觉得悲哀,觉得身若蜉蝣与荒草。

许长安没什么表情的来扶他。他挡住那只怜悯的手,顺势拔出许长安的腰刀砍断自己的小腿,又扯下衣服里衬包扎,痛得几乎昏死过去。做完这一切,他拄着剑,蹦跳着一路出了皇宫。没有人拦他,他已无被拦住的价值。

有皇子在窃笑,笑他背影滑稽。笑过后又觉得悲凉,谁不是自身难保。

许景开从一个隐秘的小门出了皇宫。此时天已经黑了,再往前走就是乱葬岗。绕过乱葬岗,一座废弃的宅子出现在它面前。彼时宅子的主人叫楚狂,他现在不在。去年春天他为了一个女孩走过了半个大端,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总之许景开就在这貌似废弃的宅子安了家,推动着轮椅把宅子修整的像模像样,一直住到了今天。

听过了故事,许宴惊半晌无言。

他俩回客栈的路上,陆云荒问:“你觉得,长安帝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普通人。”许宴惊道。顿了顿又补一句,“但他不可能是个好皇帝。”

听了这答案,陆云荒未置可否,转而道:“走之前我问你,百里和长安帝之间的过节是什么,你说你不知道,但其实你已经陷进这个过节里面了。老话说龙指星星指人,每一颗星星都是龙吐出的内丹,飞升天际,一夕胀大成星。杀掉这条龙,星星也随之熄灭。你知道,润景帝的主星是云贯青,长安帝的主星是长白桓。你若能找到孕育长白桓的龙,而后杀掉它,长安帝也会遭遇不测。”

“我不信。”许宴惊摇摇头,心里却出现一个模糊的猜想。

“你不需要信,长安帝信就够了。为了他的巍巍皇权,他将百里逼到那样的境地。”陆云荒只觉得胸中堵得慌,回想起百里音容笑貌,又是一番神伤。

“怎么不早告诉我。”许宴惊的声音很轻。

“怕你不信。我是说……另一种不信。”

他们回到客栈,二人皆是神情严肃,店小二也不敢贸然去迎。

一个胖胖的食客起身离去,他在巷弄里七拐八拐,竟从一个小门拐到望江楼的后厨,又从厨房的一条密道来到了一间厢房。房中站着一个人,一身夜行衣,方巾遮住半张脸,只一双招子野狼一样亮。

“今天他们出去了很久……”那胖子开始汇报。

房中人听着胖子带回来的流水账,呐呐自语:“看来这姓陆的还是要在长安城呆上一段时间,可我已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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