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话让众人皆是吃了一惊。那显然已经超过了正常野兽的猎食能力，而到达了魔兽的等级。这样一想，团长伯恩斯脸色就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质问道：“你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吗？”
他却不知道，瑞奇的吃惊比伯恩斯更甚，他忙装作深思的模样，紧闭双目，去找穆克问个究竟。穆克想了想回答，他确实没有在地道里看到任何动物，但角落里确实有蛛丝遍布，但说实话，在废弃的建筑里，这很常见。
这个笨蛋。
瑞奇哭笑不得，什么小动物都没有见到，这不就说明了最大的问题了吗？
好在这件事被那位弓箭手小姑娘指出来了，还有挽救的余地。瑞奇睁开眼睛，面对伯恩斯的逼视，镇定地回答：“如果真的毫无危险，我自己一个人就直接过去好了，何必去找你们呢？”
“佣兵不就是做这种刀头舔血的工作吗？”
闻言，伯恩斯遗憾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真的对此有什么不满，做着佣兵这种高危的工作，伯恩斯的职业素养比瑞奇想象中的要高很多。
而刚才的那一份姿态，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架势而已，作为人堆里混出来的角色，伯恩斯又哪里看不出来，瑞奇还只是一个初生牛犊。这种人往往心里缺少主见，伯恩斯以势压一压，往往之后的价格就能提高不少。
没想到，瑞奇的应对却是极佳，伯恩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家团队是贪生怕死的佣兵，只好退了一步：“话是这么说，但是送死的任务，我们也不会接手的。”
伯恩斯没有把话说死，比如，不送死的任务到底接还是不接。
瑞奇从善如流地回答：“我自己也要进去的，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护送一批人到达戈德弗里要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趟行动能够顺利。”
话是这么说，但瑞奇心底的失望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为一个阅读网文千万的宅男，他对佣兵这个职业有着天然的向往，总觉这是一个力挽狂澜于水火之中，传奇多如狗，半神满地走，左可屠龙当小菜，右可杀神抢装备的职业。
正因为如此，瑞奇才自告奋勇地负责雇佣佣兵这一块。
但当真的接触到之后，瑞奇又不免感到失望。但佣兵的职业性质注定了他们是一群为了利益而奔走的团体，三教九流的来源又注定了素质的良莠不齐。相比而言，玫瑰蝎已经算是其中道德高尚的一批了。
说到底，瑞奇不过是对佣兵的组成结构产生了非常大的误会，穿越者自然不必说，什么皇亲国戚，什么传奇后裔，毫无疑问，即便这些人确实存在，他们的舞台也绝对不会是佣兵。
“至于雇佣费用，”瑞奇深吸一口气，最大的挑战才刚刚开始，“目前是没有的。”
“什么？”
“你这是在玩我们吗？”
比起纷纷聒噪起来的其他人，团长伯恩斯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在发现自家团长还没发话的情况下，躁动也慢慢地平和下来。
这是一种由漫长的时间塑造起来的威信，伯恩斯在这个小团体中拥有一锤定音的权利。人们推选他为代表，并且相信伯恩斯会带来最正确的选择。
“你的话还没说完吧？说下去。”
“你们现在的选择有三种，死守城镇，等待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援军，当然，在此之前，就算你们成功守住了驻地，也很有可能因为粮食短缺而活活饿死……第二种，当然是主动出击，但胜利的几率有多小，你们应该也知道——当然，比前者高一点。”
在否定了前两者的可能性之后，瑞奇才抛出了真正的诱饵：“最后一种选择，自然是在军队包围这里之前，就直接逃之夭夭。而在许多的线路中，和我们这个队伍同行，无疑比其他道路更加安全，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伯恩斯耐心地听他说完，才发问：“你如何能确定这是相互照应，而不是我们保护你们？”
这个瑞奇早有准备：“我们有一位海拉的牧师，还有一个黑铁上游的剑士。”
瑞奇现在才抛出来这个信息，可谓是煞费苦心，他当然可以事先说明，但冲击力就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了。
果然，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表情多少都有些变化，伯恩斯更是看起来和蔼许多。
但让瑞奇大失所望的是，伯恩斯的态度竟然是拒绝：“玫瑰蝎佣兵团是驻地的佣兵团，没有任务，不可能离开的。”
换一个人老成精的人，大概就能听出伯恩斯的言外之意了。但是瑞奇社会经验毕竟太少，还在细枝末节上纠结：“明明这个选择的胜率最大，何必……”
伯恩斯不得不重申一遍：“有了任务，就不一定了。”
瑞奇一时有些傻眼——或者说，他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回答：“可是，目前没有钱去雇佣你们。”钱倒不是完全没有，只是都给狄赫拉去买必要的后勤物品了。
“你可以打欠条。”
伯恩斯一脸认真地回答。
……
瑞奇走出玫瑰蝎佣兵团的时候，依然感到一种一脚深一脚浅的虚浮感。他不止一次的怀疑了那张欠条上有问题，但临摹给莉莉看，莉莉表示没有问题，具体的任务条款，也是一一和穆克推敲过，即使有些看起来不太公平的条款，也是这个佣兵行情里约定俗成的情况。
但，但就这么搞定了？
瑞奇还是觉得虚幻，这种心情大致可以形容为，本来要强抢民女的恶霸，突然看见民女如狼似虎地扑过来，总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包子打狗的那个包子。
当然，其中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算计很多。瑞奇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还是一个过客。伯恩斯这只老狐狸的算盘打的啪啪响，瑞奇一说海拉的牧师和黑铁阶剑士，他就明白对方说的是那一批人了。
这两人在刚刚来到格罗丹的时候，伯恩斯就已经暗自派人接触了一番，在看到加斯提亚胸口描画的黑底六片树叶环绕的胸章时，伯恩斯狠狠地吃了一惊。
那是号“坚韧之石”的埃芒加德。
这个青年是大贵族的后裔，但可能不是长子，而且没有封地，甚至连自己的追随者都还没有。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国家还在战火之中，战功唾手可得。
而贵族的私兵这样的身份，可比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佣兵要好太多了。
至于加斯提亚为什么不直接自己来，伯恩斯已经脑补出一个曲折的故事，完全没想到，这只是瑞奇自己的突发奇想，加斯提亚本人完全不感兴趣。
生活在太平年代的瑞奇，可能很难理解伯恩斯这样的人。他是有野心的人，这样的人注定不甘于平静的。他比瑞奇有着更加敏锐的目光，以及好赌成性的个性。
瑞奇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他身后跟着那个弓箭手小姑娘，他刚刚知道对方的名字，叫做乌娜卡，她黝黑的皮肤是因为血统——她是山林人，乌娜卡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太高兴。但瑞奇并不清楚这个名字背后，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历史含义。
两人在雪地里走了几步路，就听见了明显的骚动声。居民从屋子里跑出来，听着其他人口中的呼号，茫然地跟随人群往远处奔走。
瑞奇迎面被一个人撞了一下，幸而被乌娜卡扶了一下，避免了一场出丑。瑞奇勉强站稳了，随着战乱的变动，留在格罗丹的居民其实不多，大多也神色匆匆，从瑞奇的身边穿梭而过。
瑞奇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把所有人都救下来，但现在看来，他不过是这个巨大的历史洪流中的一股微不足道的细流。
但历史也是有细微的尘埃组成，所有的传奇都起始于这种微末的，身不由己的漩涡激流中。当时的人们大多都没有意识到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历史见证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