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南下,凄风苦雨一夜之间笼罩了整个江南,长江边,丁奉喟然兴叹。
“谁曾想到,此次广陵之战竟是如此开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丁老将军不必如此慨叹,总归是一时失利罢了,相信全将军他们吧。”吕骞在一旁安慰丁奉道。
两人隔着长江向对岸望去,雾气朦胧之中广陵城南瓜洲渡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昨日夜间,按照计划朱据和全琮从广陵南部的瓜洲渡口登陆,趁着夜色急袭广陵,但未曾想却走漏了消息,被埋伏在渡口的曹魏守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更诡异的是这火——一般的干柴草碰上如此天气连点都点不着,更不必说用来火攻东吴水师了,那曹魏究竟是用了什么东西才能让让这冲天烈火烧起来的呢?
“但愿如此吧,不耽误时间了,我这就率部这就出发吧。”丁奉说着,骑上战马,向吕骞告别。
“老将军一路小心,此次广陵攻略恐怕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吕骞有些担忧地叮嘱丁奉。
“哈哈哈,此次挫败吴军夜袭,重创东吴水师,可要多亏了伯然的妙计啊!”广陵城中太守府,前将军满宠得知全琮部暂时放弃登陆退回南岸的消息,不由喜不自胜。
“哪里哪里,前朝班固在《汉书·地理志》里记载高奴洧水可燃,之前有人在高奴附近山中发现了石出泉水,色泽褐赭,燃之极明,我就想用来火攻定是极好的。”赵俨也十分得意,“不过这火竟然不惧雨水,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算是意外之得吧。”
“这东西叫啥?”满宠指着瓮内黑乎乎的液体问道。
“当地人叫它石漆,也有称之肥可燃的。”赵俨回答道,“眼下依靠隐蕃的消息,算是成功击退了吴军的第一波进攻,但毕竟敌军主力尚在,也得趁早做好后续准备啊!”
“这个无妨,我已经派人送信给寿春守将贾逵和琅琊太守孙礼了,按照隐蕃前日的消息,吴军左翼只有丁奉的四千步卒,只要二路援军南下,定可成功袭击敌军后方。”满宠倒是信心满满,但转瞬便低头叹了一口气,“只是,大司马淮南兵败以后,广陵已经成为了前线突出部,离东吴太近,又无险可据,作为战略据点实在不值得,恐怕迟早是要舍弃的。”
赵俨听了也半晌无言,如今魏国局势的确不是一场守卫战的胜利就能彻底扭转的,曹休去年的战败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更为致命的是目前的朝中风气,诸如夏侯玄之类的都是一批浮华取巧之辈,贪慕名声而无所作为,司空和司徒大人就不能提提意见吗?北方草原近来也是风波不宁,听说前不久鲜卑的轲比能一统草原诸部,颇有南下侵袭之意,只是得知魏国北征公孙渊才作罢,要是将来中原有事,很难保证这些外部的豺狼不乘虚而入啊!
但是自己总归人微言轻,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想到此处,赵俨不由苦笑,原本魏国政权就被世家门阀垄断,前不久又颁布了九品中正取士制度,即便自己这样出身旺郡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今后寒门子弟怕是彻底与政治中心绝缘了。话说也不知道杜袭那边怎么样了,这位老乡如今在曹真帐下担任大将军军师一职,不知西线长安战况如何呢?
“卫将军,长安密探来报,诸葛孔明退回汉中了,不日或将回师CD,蜀国二次北伐失败了!”全琮听见这个消息大吃一惊,这么快就退兵了?这诸葛亮简直是个坑货啊!沉思了一会,他对偏将军胡综抱怨道:“伟则先生,如此一来,我军是否要考虑暂缓攻略广陵?毕竟本来也只是为了应付蜀国才出兵的,如今初战不利,蜀国又退兵了,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不在我军这边啊。”
胡综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容我回一趟建业,向大帝征求一下意见,将军可暂时在丹徒驻守待命。”
“先生一路小心。”全琮送走了胡综后,命令传令亲兵立即赶往丁奉处,让北上的部队前来丹徒修整待命。
而此刻的CD丞相府,诸葛亮看着蒋琬和宗预,却是一脸懊丧,丞相府长史张裔前些日子去世了,目前由蒋琬和宗预主持丞相府日常工作。数日前,身在前线的诸葛亮接到了汉中李严的紧急来报——后方粮草供应不上,为此诸葛亮不得不中止了二次北伐。但诸葛亮心里却是一百个莫名其妙,明明一直以来粮草供应都好好的,为何突然之间就供应不上了?直到回到了CD才算是明白——自己被人给黑了,粮草并没有不够,而是李严欺骗自己退军。这不,李严昨日又通过尚书令陈震,以汉中太守的名义在朝堂上参了自己一本,说诸葛亮未经朝廷商议,擅自中止北伐,其心可疑。一时间,朝堂上那些益州旧臣争相附和,说诸葛亮独断专行,飞扬跋扈,难当重任。
跟着刘备这么多年,从荆州到益州,如今刘备才死了没几年,就有这么多人想要对自己除之而后快,诸葛孔明此刻的心中不由一阵凉意袭来,忽然之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晕厥倒地,将一旁的蒋琬和宗预等人吓得半死。许久之后,诸葛亮才苏醒过来,躺在床上,看着候在近旁的两人,孔明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对身边的蒋琬交代道:”看来我是时日无多了。公琰,今后朝堂上就多多依仗你和文伟两人了,我已经向陛下请命,任你为丞相府长史、抚军将军,文伟为侍中,如果我此次不幸西去,则由董允替我丞相一职。还有,李严虽然器量狭隘,但总归是对汉室忠心不二的,可以依旧用他,但魏延和杨仪就不然了,你和文伟要多多注意他们的动向。还有,回来之前,我让姜维留守武都,防御张郃,此次归来也有意表奏陛下迁其为征西将军,主持今后的北伐大局。”
“丞相不必胡思乱想,想必是北伐劳累,又因朝堂上的事心情抑郁才有不适,调理几日必然好转。”蒋琬赶紧劝慰诸葛亮,宗预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但愿如此吧,不过眼下也要小心东吴,汉中有李严和魏延,武都有姜维和王平,阴平有张翼,但东疆只有陈到和李丰,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万一吴国借口我国毁约,乘虚而入,只怕要重演当年先帝入川之景啊。公琰你记得早些让陛下降旨,由宗预和向朗接替李丰镇守江州,以保万一之时东疆无忧。”说完,诸葛亮觉得有些疲惫,示意众人可以离开,随后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蜀汉建兴七年二月下旬,诸葛亮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去了丞相一职,在家静养,朝中政事由董允、费祎和蒋琬代理,军中事务则由向朗、吴懿、张翼与姜维决断。得知这一消息的魏国大将军曹真认为南征机会已到,遂率军南下进攻汉中,一时间蜀中流言四起,一些大臣甚至开始劝说刘禅纳土归降。而这些消息也大多经荆州陆逊之手传入了远在建业的孙权耳中,一个趁火打劫的念头也在孙仲谋心中油然而生。
黄龙元年三月,孙权下令全面停止徐州前线对魏国的进攻,同时下令荆州的上大将军陆逊、大将军诸葛瑾、骠骑将军步骘密切监视蜀国动向,一旦有异样,可以先下手为强。
而驻守在曲阿的吕骞,此刻却为吴国最近的这一战略转向而感到忧心不已,因为最近从北边商人口中得知的消息是——迫于魏国大军兵临城下和高句丽进攻汉四郡的两线压力,公孙渊不得不纳土归降曹魏专心对付高句丽,目前已经遣送自己的儿子到洛阳当人质了,看来再过不久司马懿就要回荆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