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言,击中了宋云。黑暗中她睁着一双大眼,嘴里小声数着心脏跳动的次数,幸福的感觉在脑海里炸开,化成粉红一片。他的手臂还搁在她的腰间,热切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头顶。她的身子灵活舒展,在获得惊喜后却有些僵硬,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宣泄自己内心的喜悦。伸手偷偷抚上他的脸颊,却被他“啪”地一声抬手打掉。他忽然出声:“睡觉!”
原来他并没有睡着!宋云哑然失笑,主动伸出手去抱住他,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他又说:“笑多了容易起皱纹!”
“你管我呢。”
她嘟囔一句,无比安心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他先起床,宋云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喊他:
“孟庭西,昨晚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什么话?”
他一边穿上西装外套一边貌似疑惑地问。
你爱我的话呀!宋云捶床,别过脸不看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昨天晚上应该开启手机录音功能!看他还赖账不?
孟庭西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十分可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宋云更加气愤了,两手握成拳状,不平地瞪着他。孟庭西头也不回,清了清嗓子,感觉有些别扭:
“你说算那就算!”
然后他快步走出了房门,宋云一愣,由怒变喜,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继而蹦了起来:“等等我……”
莫天丽来到扬子湾,等着质问宋祈为什么最先把找凌雨檬的事儿交给她来办,后来又变卦了!搞得她在自己小弟面前都下不来台了,甚至有人说她现在的地位还比不上陈松那个愣头青!但一进门她就看到宋祈正在摔手机,怒火直接蹭到了房梁上:
“姜藜呢?!立刻让她过来见我!”
“祈哥,藜姐她今天有事儿啊……”
“给我把她找来!我倒要问问,她发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旁边有人一边将手机捡起来放在茶几上,一边连连答“是”。看见莫天丽来了,宋祈平稳了情绪,一脸疲惫,摆摆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莫天丽带着一脸轻松笑容:
“祈哥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小事情,不用管他。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才怪!发那么大的火,想骗谁呢?莫天丽趁着宋祈正在闭眼揉眉心,悄悄往手机屏幕上瞟了一眼,她视力不错,看见照片上是夜里一对男女搂搂抱抱的背影。同时毕恭毕敬回答宋祈:
“祈哥,我来就是想问一问凌雨檬找到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宋祈突然睁眼盯着她,眼神里尽是深思熟虑。他不会是察觉到什么了吧?知道宋祈这人一向多疑,此时他的眼神足以吓莫天丽一跳,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想着为什么会关心找凌雨檬这件事情的理由时,宋祈突然勾起嘴角,笑容清俊: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有时间还是多打算自个儿的事吧。”
打算自个儿的事?莫天丽脸色微微发白,目前她正在筹谋的事情只有那一件,难道是宋祈知道了什么?
正当莫天丽沉思之际,姜藜已经进来了。宋祈拿起手机,抓住姜藜的手腕就往楼上走,姜藜似乎察觉不到他的怒气,依旧不以为然:
“宋祈,有什么话就说,拉拉扯扯的做什么呀?”
“那些照片你从哪儿弄来的?随我到书房说清楚!”
“不就是昨晚他俩在一起我随手拍的么?我好不容易才替你侦查出云姐红杏出墙……”
云姐,宋云?怎么把她给忘了?莫天丽将黑框眼镜取下来放进衣兜里,心里激动得不行,面上却是板着一张脸离开了。
莫天丽通过电话约宋云出来见面,宋云本来不想去的,两人自四年前就是仇敌,有什么可见的啊?只能是相看两相厌……但莫天丽说要把赵擎刚的事情告诉她,并答应带她去见赵擎刚,宋云这才爽快同意赴约。
见面的地点是在“深蓝”,莫天丽说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女老大,随随便便在外面曝光身份,容易遭人暗算。宋云看了一眼包间外等候着的一群黑衣大汉,心想就你这阵势还用得着曝光吗?仇家只要看一眼就猜得出来准是你莫天丽在里面!但今天来主要还是为了赵擎刚,刚哥当年对她有大恩,宋云做不到置之不理。
赵擎刚最开始是四眼妹莫天丽的死敌。他是一户贫苦农民的儿子,从小营养不良,十五岁那年来到泽塘,经表舅介绍进了一家工厂,负责运送煤渣子。但他的身体实在是太瘦弱了,第一次推那装满煤渣的铁推车时,车身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自己却往后趔趄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手掌也被地上的砂砾刮破了皮。班长以前就是街区上的混混小头子,脾气爆烈,一边骂着没用,一边伸出灌了铁铅似的腿猛踹他。但赵擎刚的运气并不坏,正逢厂长视察,见他瘦弱可怜,又是同乡,遂把他调入了食堂。那天赵擎刚抹着眼泪,五十岁的厂长拍着他的肩膀说:
“小兄弟,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食堂油水不少,赵擎刚就像是施过肥的庄稼,个儿很快就蹿高了。平日里活儿轻松,每天下了班没事可做,赵擎刚就拼命锻炼身体,长到十八岁时,就变得高大威猛了,回到家乡邻们看见他就直叹还是城里的生活养人!赵擎刚有恩必报,由于当时泽塘治安混乱,才十八岁的他拉帮结伙,最开始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攻击那些来厂里勒索的小混混,后来厂里经济不景气,新调来的厂长拒绝给他们提供吃穿,为了生活,他们于是发展到划定地盘,打架勒索的层次。但不管如何落魄,赵擎刚都绝不会打自己老工厂的主意,相反,他一直暗暗保卫那家老工厂。
宋云的到来对于赵擎刚来说可谓是如虎添翼,但也因为宋云让赵擎刚和莫天丽结下了梁子。莫天丽带人抢地盘,打伤“刑道堂”的兄弟,赵擎刚亲自和她火拼。一来二去的,莫天丽渐渐落了下风。但在后来,莫天丽自动站在“刑道堂”的大旗下,让人大跌眼镜!有人说是因为赵擎刚抓了她那有钱老爸作为威胁;也有人说这莫天丽一向诡诈,这一次可能是打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如意算盘,想接近赵擎刚,趁其不备伺机从背后来一刀;更有人说这是因为莫妮子看上了“刑道堂”的一名小白脸,为爱投降,可歌可泣……
但宋云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现在,莫天丽一一告诉她:
“你知道宋祈都干了些什么吗?四年前你一走了之,宋祈固执地认为没得到你是因为他自己不够强大,你看不上他!所以,他拼了命地提高自己的地位,赵擎刚因为你的关系也对他是多加照拂,可谁知道那小子竟是一头不知餍足的饿狼!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爬到了和我相当的地位,成了‘刑道堂’赫赫有名的‘四虎’之一,这一切还不是由于刚哥提拔吗?可是你那一向听话的小弟宋祈却不知感恩想要坐上老大的位置!那时候‘刑道堂’的势力刚从泽塘扩展到盘阳,宋祈就找到了正在和弟弟争夺集团总裁位置的宁荣凡。”
说到这里,莫天丽往地上狠唾一口,手指夹烟猛吸了几口,吐出完美的烟圈。宋云一脸平静,但端起咖啡的手指却有些微抖。听着这些,就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故事。
“由于‘宁氏集团’的关系盘根错节,要想获得家族里那些老顽固的认可,坐上总裁的位置,不仅要有实力也要有势力,黑白两道的支持都必不可少。宋祈猛抓住这一点,说服宁荣凡和他合作。由于宁荣凡在背后捣鬼,来自警方的压力越来越大,同时内部的经济运作上也出现了问题,‘刑道堂’上下一片混乱,宋祈趁机拉拢‘四虎’中另外两个立场不坚定的家伙,获得了多数人的支持。对此我莫天丽当然不服,和刚哥一道忙得焦头烂额,却没想到宋祈竟然敢派人来袭击我们!刚哥豁出性命救下我,自己受到重创,送到医院抢救,最后成了植物人,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可他娘的宋祈却由此坐上了老大的位置。宋云,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宋云起身,鞠了一躬,莫天丽惊怔当场,宋云居然向她弯腰了?!宋云竟然会对着她莫天丽鞠躬!在四年前,即使是在车间里被她带着人群殴,宋云都没有低过头,可在今天,宋云不仅低头,居然还弯腰了!
“莫天丽,我宋云代宋祈向刚哥致歉,对不起!”
“道歉要是有用,那刚哥早就死千百回了。”
莫天丽翘着二郎腿,烟灰被她弹落在裤腿上,她也不管,只是盯着宋云看。宋云知道莫天丽的想法,她想要为赵擎刚求些什么,但是莫天丽不像别人,她所谓的“求”只能是谋求。宋云说:
“四眼妹,那你到底要怎么样?给句明白话。”
莫天丽突然露出了笑容,别人的笑容是阳光的、温和的、开心的,可莫天丽的笑容永远都到不了心底,再配上一张惨白惨白的锥子脸,让人看了瘆得慌。宋云以为她会开门见山的,可是莫天丽没有,她将烟头直接丢在地上,将最后一个烟圈吐出,语气平淡:
“先去看看刚哥吧,我把他藏在了朋友的私人医院里。”
莫天丽在赌,她知道宋云并不喜欢赵擎刚,也没曾把宋祈视为恋人,所以她赌宋云对赵擎刚的感恩之情和愧疚之心,会胜于对待宋祈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