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婷……”方子恒无奈的看着躲在婢女身后的小娘子,苦苦相劝,“相信我,不会有危险的……不然,情况不对我们就溜?以我的功夫,他们只能干瞪眼!”
慕容婉婷撇了撇嘴。让人家干瞪眼?干瞪眼的是你吧?她记得可清楚了,在她还是严彤彤的时候,方子恒为了收她当徒弟,直接溜进侯府,差点没被侍卫乱箭射死。事后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她说是他方子恒不跟小小护卫计较。
反正,在她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他能指黑为白毫不脸红。她撅着嘴,把整个身子缩在海棠背后,从方子恒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丝。
“姑娘……”海棠十分为难。
“倘若劝我,就闭嘴。”
“只是……”
“闭嘴。”
“姑娘……”
“闭嘴。”
“……”海棠郁闷的用力搓了搓手,好像这样她家小娘子就能回心转意一样,忽然她眼前一亮,身子猛然蹲下,双手往后一捆,再一起身,慕容婉婷就被她背在背上:“姑娘,奴婢背您去吧!”
慕容婉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没回过神来,清醒过来的时候海棠已经把她背出了院子:“放我下来!牡丹,快放我下来!”
她一时口快,叫错了名字,反应过来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海棠身子顿了顿,却没有问。她记得,姑娘醒来第一句话问的是“杜鹃呢”.可是,杜鹃分明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现在她又唤自己牡丹,可自个儿明明叫海棠,还是姑娘帮起的名儿……
“叫你放我下来!”慕容婉婷假装不知道叫错了名字,气呼呼的捶打海棠,质问,“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快点,不然罚你一月例钱!”
姑娘醒来后确实跟往常不一样了。至少以前的姑娘不会打自己,也不会让世子滚。海棠心里想。
会不会,真的不是姑娘了?
被自己诡异的想法惊了一跳,向来气力过人的海棠被慕容婉婷打了个趔趄,脚踩中碎石跌了一跤。不顾自己的疼痛,她连忙检查慕容婉婷。好在慕容婉婷虽然也摔了,但落下时有她做肉垫,除了衣服上沾了点灰尘外并没有磕到碰到。
“怎么这么不小心?”方子恒很是气恼,却不知是气恼慕容婉婷不听话,还是气恼海棠不小心,或是恼怒自己没扶住。
慕容婉婷推开围上来的两人,自己扑打着衣服,看也不看两人,道:“走吧!”
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跟谁生气。
“披上。”踏出院门,方子恒忽然脱掉外袍披在慕容婉婷身上。
慕容婉婷愣了愣,衣袍上浓烈的男子气息让她俏脸微红,但随即便明白他的用意。
阖府都知道慕容婉婷死了,就这样出去确实不大好。不过,为什么要披着他的衣服?那不是更惹人瞩目吗?啊,披着男人衣衫在靖王府招摇过市,前头还跟着定国公家的世子,她不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有。”说着扔给他,让海棠去取面纱来。
只是……
“为什么拿黑色?”
“不容易认出啊。”
“……”
紫薇苑的丫鬟在前面引路,慕容婉婷跟在方子恒身后半步,手心汗涔涔的。紫薇苑,她没什么好印象。
方子恒来的既突然又不合规矩,虽说内女不见外男,但靖王妃毕竟是十来岁孩子的母亲,又是长辈,定国公与靖王既是近邻又义结金兰,倒也没那么多忌讳,故而略作犹豫便请了进来。
慕容婉婷进来的时候只看见靖王妃和她的左膀右臂,大丫鬟辛夷和紫薇苑管事嬷嬷,陈嬷嬷。程姨娘和慕容婉欣都避到了次间。
靖王妃见到慕容婉婷的黑面纱时愣了愣,想起芜苑的事,眉头微蹙,甚是不悦。府中没了人本就不吉利,虽说丧事要素色,可现在还没报丧呢!这女子倒好,像赶着给人奔丧似的!晦气!目光在女子身上转了又转,越看越觉得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是谁,最终因着方子恒是晚辈,便直接问出声:“她是?”
“婶娘不等侄儿问安便问,侄儿这安问还是不问?”定国公与靖王义结金兰,定国公为兄,靖王为弟,因而方子恒唤靖王妃婶娘。
“你这个……”靖王妃忽感头疼,却始终顾忌着身份没把泼皮两字说出来。定国公世子出了名的顽劣不堪造就,今日这番话说的人模狗样的,谁知道是什么用意。
“看看,不给问安婶娘果然恼了!”这话是对着慕容婉婷说的,靖王妃的目光再次被蒙着黑色面纱的慕容婉婷吸引。
可方子恒跟故意折腾靖王妃似的,硬是不说慕容婉婷是谁,从容的带着她给靖王妃慢条斯理的请了安,悠闲的坐稳了慢悠悠品茶,只赞茶好,追着问哪里的,对靖王妃的提问充耳不闻。靖王妃无奈,又不能自降身份跟晚辈计较,便聊着碧螺春香还是毛尖雅的无聊话题。
在次间的慕容婉欣听直打瞌睡的时候,方子恒话锋一转:“听说婉婷没了?”
语气淡的像说“今儿晴天。”
靖王妃却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脑中心念百转。方子恒与芜苑那位向来亲近,定国公夫人甚至流露出定下那位的意思,只是因为当年的指腹为婚而不再提及,但也没有再给他张罗婚事……
脸色几次变幻,最终她点点头:“一个丫鬟不小心推搡了一把,磕在石头上,后来查了方知那丫鬟的娘亲是芜苑的婆子,被……”芜苑的贱人叫什么?哦哦,好像是婉婷,靖王妃神情有些不自然,“被婷姐儿罚了一月例钱,怀恨在心……”
她在做什么?跟一个后辈解释这么多干什么?这是靖王府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定国公府的人插嘴了?她忽地住了口。
解释这么清楚,生怕别人不知道真相,是在掩饰什么呢?方子恒心中冷笑,脸上表情却真切哀恸:“真可惜了,好好的一姑娘,还是嫡长女,我还想着啥时候杀了阳昊娶她过门呢!如此一来靖王府可不就和定国公真正亲如一家了?”
这个方子恒虽然不求进取,将来要如何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但定国公府正当兴盛,就算他毫无作为也不至于衰败,顶多止步不前而已。再者,人虽然废了些,但却相貌堂堂,又是个知冷知热的,还有颗侠义心肠,做妻子的温柔小意的哄一哄,未必不能琴瑟和鸣。这般算来,倒是个佳婿人选了。
再者,倘若他与芜苑那位亲近只是为了加强与靖王府的关系……不过,和那位亲近不是和王府越来越远么?靖王妃心中生疑,但看他神色极为认真,丝毫不似作假,不由信了几分。
总体而言,是门不错的亲事。
靖王府闻言和陈嬷嬷对视了一眼,又望了眼次间,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拨起来。
此时小贱人死了,定会议论纷纷,难免没人说她苛待继女,倘若这时为庶女谋得一门好亲事,她便完全可以反驳那些诋毁她的人了。
如此一想,她便有几分按捺不住。陈嬷嬷也明白她的性子,正待开口,靖王妃已然抢先。
“世子,此话当真?”
方子恒微怔,脸上笑容愈加柔和,心中却更冷:“当真。”
靖王妃心头狂喜,脸上情不自禁的洋溢几分喜色,更是急不可耐的问出声:“不知……”
“王妃!您还没问世子爷所为何事呢!”陈嬷嬷脸上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便是方子恒有意娶王府女儿,任人再一无是处,却始终是定国公的嫡长子,且承袭了世子之位。欣姐儿再如何出色也只是庶女,靖王府门第虽高于定国公,可论权势,却是十个靖王也比不过一个定国公。这般急急开口,岂不有高攀之嫌?
而且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与其同世子相谈,不如与定国公夫人交涉。况且,方子恒既然有意,等着他开口便是,何必屈尊降贵自降身份?
靖王妃一噎,面上有些难看,却也自知不妥,并不曾责备陈嬷嬷,只是心头微堵。
方子恒冷眼瞧着,将两人情状都看在心里,既觉恶心又觉寒心,讥讽的话便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婶娘莫不成要给侄儿说亲?却不知是府上哪位姑娘?婉婷方才出事,侄儿本以为婶娘定然伤心悲恸,特意前来安慰一番,却见婶娘眉开眼笑似是一点都不放心上,甚是心寒。但转念一想,婶娘操持偌大王府,自然不像侄儿什么都往脸上写,必是强颜欢笑心头痛楚的。”
说着他低头轻啜一口茶,话锋再一转:“谁知婶娘不操心婉婷丧事,却关注侄儿婚事,竟是连自个儿该做什么都忘记了。知情之人只道婶娘愚昧不辨轻重,不知情的,怕是要议婶娘心胸狭隘心肠狠毒堪称京师继母典范,较庆阳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前朝庆阳公主再醮,对方亦曾有过妻室。原配留下的子女,无一不被虐待致残致死,长女甚至被送到军营红帐,三日而亡。
靖王妃闻言脸色一白,拿起茶盅便向方子恒砸去:“竖子胡言乱语,本王妃今日替安氏管教一番!陈嬷嬷,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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