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变了。”江瑜抬眸,看着韩盛繁,“之前我可以从他的目光里读出那份针对我的敌意,可是再次见面时,我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那他……”
“你很难从他身上找出一丝破绽。可以说,他离开的这两年时间内,成长了许多。”
成长……这倒不像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能评论一个人所用的词呢。韩盛繁咽了口口水,看着江瑜一脸很平静的笑,那双漆黑的眸子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凛冽。
“他回来了,带着噩梦回来的。”江瑜只是笑着,闭上眼睛,“他想……制裁我的宿命。”
江瑜不知道杜希蒙是如何找到自己还在世的那些亲人的,总之,那天,他忽然把一摞子厚厚的资料扔在自己的桌子上面,就这么笑着看着自己。
“你想干什么?”江瑜皱了皱眉,只看了第一页资料,就没看下去了,“你在……调查我?”
“算是吧。”杜希蒙笑着弯下腰,手撑在桌子上,看着江瑜,“我只是想统计一下你会害死多少人。”
害死……江瑜抬起头,看着杜希蒙,忍不住问了一句:“还真是辛苦你了,只是我早就不与这些人打交道了。他们的死活与我……毫无关系。”无感吗?谁知道,不过目测厚厚一摞的资料,只是微微有些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还能找到这么多与自己有着血缘羁绊的人呢。只是……的确是……无关了呢。
“是吗?”杜希蒙只是保持着那个笑容,“可是啊,我认为有很大关系。因为,是你杀了他们。”
坐在弑天教教主的位置,手上自然会沾染鲜血与杀罪,连江瑜自己都杀过人,数量还不止那一摞子纸的量,甚至远不止这些。对立的,同门的,甚至普通人……并且最多的就是普通人了。早就见惯了死亡,冷漠了一切,不过对于杜希蒙的是自己杀死这些人的说法,江瑜还是有些介意的。
那家伙,想说什么?
“什么意思?”饶是江瑜,也在听了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震。他面色微微阴沉,目光在一瞬间冷了下去,“你杀了他们……以我的名义?”
“不,是你杀了他们。”杜希蒙笑着摇头,“如果不是你,他们怎么会死?”
=
“那是个开始……”江瑜依旧闭着眼睛,说话速度渐渐变慢,似乎陷入了回忆,不好的回忆。
“什么意思?杜希蒙为什么这么说?”
“南风?”韩盛繁有些吃惊地回头,因为不知何时,南风居然就这么推门进来了,看起来似乎刚刚在门外偷听了一会,这会有些忍不住问了一句了。江瑜也微微睁开眼睛,唯有纪主任倒是一脸淡定道:“都进来吧。”
于是,往川、施晴就嘿嘿笑着,一脸尴尬地走了进来。最后进来的是罪音,不过他可就没有任何尴尬的表情,只是冷哼一声,拉过来个凳子,翘着二郎腿地坐在上面。
“……”饶是江瑜,眉梢也微微地抽了一下。不过他也只是沉默了一下,还是解释了:“因为如果不是我的因素,杜希蒙根本没必要杀掉那些人的意思。因为我的原因,这些人死了。所以,是我害死的。”
“啥鬼逻辑。”往川插了一句,不过纪北默抬眼望了往川一眼,往川只觉得汗毛倒竖,紧紧地捂着嘴巴了。
“三十七人。”江瑜笑得平静,“都因为我的‘罪’而死掉了。”
=
“你到底想怎样?”
那天下着雨,可是两人都没有打伞。一个站在屋檐下,一个站在废墟里。一个笑着,一个冷漠着。
“啊啦,这是你生活过的地方。”
孤儿院,在自己被亲戚们推三阻四地挡在门外之后的栖身之处。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快乐的回忆,但是至少因为有了这个地方而使自己活了下来。
现在……被焚毁了吗?江瑜咬着嘴唇,脸上雨水纵横,不过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漆黑的废墟,那里,那个破坏一切的男子正温和地笑着,嘴巴动了动,似乎在说:“你又害死大家了。”
这次,死掉了七八十人,其中,大多数是孩子。曾经无家可归的他们,现在……却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连最后的容身之处甚至连生存的权利都没有了……
=
“都是因为我……和我相关的一切,他都要毁掉。”
“拜托,你是教主诶,他是副教主,你怎么……”施晴忍不住插了一句,“怎么会被他算计到?你完全可以……”
“惩处他吗?”江瑜依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挂着惨淡的笑,“呐,我动不了他。那个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做的。并且这些……归根结底,是我的因素导致的。是我害死的……”
“那你把教主之位给他不就……”
“他就会放过那些人了吗?”江瑜睁开眼睛,看着忍不住插了话的罪音,“那些我‘影响’到的人。和我扯上关系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他想要的不再只是教主之位了啊。”
“他想毁掉你?”韩盛繁问道。
“应该吧。”江瑜笑得无奈,扭头看着韩盛繁,“并且他也做到了……没有了亲人,可以回忆的一切都直接间接的毁在了我手里。亲人也好,朋友也好,凡是和我扯上关系的……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刘晨也是……她也是……”
“那么,你毁掉弑天教……”一直没有开口的南风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也是他动的手吗?然后把因果归结给你。”
“不,弑天教……是我亲手毁掉的。”
这时就连纪北默都把目光由线装书移到了江瑜身上。毁掉一个存在了五百年几乎是暗势力中颇为庞大的一个组织,他……一个人,还是……
“他是不会毁掉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的。他只是想向我讨债,所有的行动与因果只是针对我而已。弑天教……是他的。”
=
“教主大人,别来无恙。”
“你又怎么了?”江瑜揉了揉额角的青筋,看着杜希蒙。这一个月风平浪静,杜希蒙一直都没什么行动,越是这样,越猜不透他究竟还有什么目的。不过,关于自己的东西已经悉数被他毁掉了,已经不剩什么了,只剩弑天教了。江瑜知道,杜希蒙是不会对弑天教下手的。
“没什么,只是打个招呼,看看,看看我们的教主大人活得怎么样。”杜希蒙笑得温和,只是那个笑容在江瑜眼中无比扭曲。
“嗯?让你失望了,我很好。”江瑜没大好气地回答道。他很有耐心,即使是面临着这个自己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几乎都是面不改色的。
“没关系,现在很好而已……我想知道我们身居要位的教主大人如果成了弑天教的叛徒……还能活得如何?”
“哗啦……”玻璃全部炸裂,窗户外面已经被重重包围。
江瑜没有太吃惊的样子,安静地看着杜希蒙,道:“叛徒,不错,很不错的罪名。可惜你没证据。倒是依照教规,恶意对教主不轨者,是要处死的。”
杜希蒙依旧保持着笑意,摇了摇手指,回答得轻松:“证据,我不需要。”
江瑜眉头猛一皱,十八根魂钉钉出去,其中三根被杜希蒙的结界挡住,弹到一边,另外地斜钉住窗外闯进来的一波人的头上或者喉部,当场毙命。
“只需要弑天教叛变就够了。”
“你……”
“背叛者,杀。”窗外,杀声震天。
“知道吗,篡取得来的东西,不是你的,永远不是你的。”杜希蒙笑眯眯地看着江瑜。
江瑜还算是号人物,这种情况下依旧不慌乱,握着魂钉,冷冷盯着杜希蒙:“篡取,明明就是输了,输给安排,输给自己的愚孝,输给自己的不自信……关三轩的真实意图都看不出来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是篡取的?分明是你得不到。”
杜希蒙的脸色终于一沉,不过片刻,恢复了标志性微笑:“那我,现在……取回来。也不迟吧。事到临头了,江子郁大人,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呢。”
=
“整个弑天教反了?”往川一愣,这剧本,跨越得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却又是必然的。这是最终他要走上的一步,无关时间长短的必然一步。
“所以你……反过来毁了弑天教?”施晴有些吃惊地看着江瑜,之前被杜希蒙整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何忽然,总感觉做不到啊,这不太科学。要是江瑜是纪主任这号人物的话,就这么毁了弑天教倒也还说得过去。可这情形听起来感觉江瑜能逃出生天就已经不错了。
“你太看得起我了。”江瑜冷笑着回答着,“我连弑天教的门都差点没出去。不过呢,关三轩倒也给我留了点东西。”
“那啥那啥遁术?”
“差不多。关三轩教给杜希蒙没教给我的东西不少,不过唯独的有两样东西教给我没交给他。”江瑜笑得冰冷,“两样……禁术。”
这下连纪北默都发问了:“祭血遁术算是禁术?”
江瑜看着纪北默,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家伙到底是想说祭血遁术的那点消耗称不上禁术呢,还是他不知道呢。不过对于纪主任的问题,江瑜也不敢不回答:“是。它不属于五行遁术中的任意一种,但是是隐蔽性最强的一种。祭血,支撑这个术法的是血,并且它耗血耗得量比较大,会抽掉体内接近四分之一的血量。用了之后无论是谁都会有一段时间用不了别的术法。”
“你知道什么样的术法称得上是禁术吗?”纪北默没大好气地补了一句。
“知道。”江瑜没敢再看纪北默,只是嘀咕着,“只要血量够的话,可以连续多次使用。它不消耗任何灵力,只耗血。对于弑天教来说,术法以血为本,生血的偏方很多,甚至短时间内饮用别的血也可以,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因此这个遁术……被禁用了。”
“然后呢。”罪音似乎对二人纠结于什么样的术法被称为“禁术”有些不满,催促道。纪北默罕见地点点头闭嘴了,江瑜微微一愣,看着纪北默又看看罪音,半天才回过神。
“然后啊……我遇见了一个不该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