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说书先生的背景声中走过白昼,钱枫小镇扬起团团火焰,四处娇媚声此起彼落,歌舞升平起来。
孟观和石勒坐一起如坐针毡,抓起马鞭,推搡着王彪走人了。对着仇人不能狠甩鞭子,还要虚与委蛇,真真倒胃口。此时他已忘了王彪也是他眼里的嘲笑他男身女相的仇人。
草原上的账包在烈火下亮如白昼,行人许多,账包前有各有几个姑娘在拉客。
孟观怕得很,恨不得挤在男人堆里,避开那如影随形般的娇手。偏他长得十分俊俏,在满脸胡须的壮汉群里如熠熠夜星,醒目得很,那些妓子大胆地招揽他,希望自己能伺候他。
你躲我追,像娇小姐扑蝶记。
王彪哈哈大笑,得了孟观恼羞成怒的瞪眼。他就揽了孟观的肩,为孟观开路,挡开各路嫩手。
一时间,孟观都有些感激,倒忘了推开王彪的手——在王彪时不时的自来熟中,他已经有些习惯王彪的挨近了。而在旁人眼里,王彪这一举动,是在彰显自己的主权,而过于俊俏的孟观成了从属。
“孟弟啊,没想到你还怕女人啊。”王彪不无感叹。
孟观皱眉:“就算是沐休,老子也是你上级,你叫我‘孟弟’?”
王彪动作艰难地把头挨在孟观的肩窝里,可怜兮兮地小声说话:“孟弟呀,你说我把你失忆的事情抖出来,你还会是我上级吗?”
孟观的肩膀都僵硬了,他推着王彪走出主道,挤过两个账包间的缝隙,来到一个宽阔的地带,他一把拽起王彪的衣襟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凌冽的夜风刮过,两人的衣摆都纠缠到一起,一股劲地往一个方向翻卷着,发出纠结的摩擦声。
王彪一本正经地摸摸鼻子:“我只是摆出客观事实。孟观,你觉得大家是傻子么?”
孟观比王彪矮上许多,此时两人挨得很近,他必须仰着头才能看清后者,而后者全然不害怕他发出的凌厉眼风。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位不甘人后的男人,不会像毛宝那样服从自己。
但,如果他想要拆穿自己,直接在军营里就可以了,又何必在章台走马时说出来呢。
他其实并不想拆穿自己!
蓦地,孟观恢复了往昔的表情:“有事说事,别叽叽歪歪。”
“我只是想和你谈个对双方都好的事儿。”王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襟,孟观便松开手,退开两步,他自己无所谓捋平了,“你看啊……现在军营里大体分两派,亲孟派,亲王派,你的亲信就算发现了你失忆,会帮你隐瞒。那亲王派呢……例如魏英杰,你说他会帮你隐瞒吗?如果我帮着你隐瞒,在亲王派人中,你的失忆还能瞒下去。”
孟观原地坐下,拔了个草在手指间摆弄着,闲闲的,并不说话。
“魏英杰从军十几年,”王彪也在孟观对面坐下来,一副知己好友说心底话的姿态,“他可是我祖父属意的关中都督将军热门人选,当初隐退时,就曾将魏英杰的名号推荐给皇上,要不是皇上属意你,魏英杰就是妥妥的关中都督将军了。你说他如果知道你是失忆了,他会怎么做?”
孟观无所谓地说:“我孟观岂是贪图功名之人,将军之位能者居之,大家各凭本事。”
“哈哈,”王彪双手撑地,维持着坐姿往前送了一大步,直抵着孟观的膝盖,“如果你失去了将军之位,被赶回京中,你要怎么查唐老将军死亡之事?嗯?”
孟观再也镇定不下来,在一个抓住你命脉的人面前,根本就是无法平等对话的。
“你直说条件吧!”孟观说,手指间沾满了草汁,黏糊糊的。
王彪便缓缓捧着孟观的头,慢慢往自己这边推进,嗓音低沉暧昧:“我的条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