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住在我们村的西头,因为父母早逝,家境贫寒,快三十的人了也没有讨到媳妇,再加上自己好吃懒做,整个村的人都不怎么待见他,像我们这些娃娃,稍微懂事一点的,也对他是爱理不理,我以前在家的时候,就不怎么搭理他,后来,我到了县城读高中,就更不爱搭理他了。
不过他本人还是很热心的,也不生大伙的气,但凡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都会热心的去帮忙做点事情。
这不,村东头老王家的闺女儿才十六岁,前两天因为去河边玩耍,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掉河里淹死了。
按照我们老家的风俗,年轻人毙命是不得张扬的,还得悄悄埋掉,像她这种暴毙在外面的,尸体还不能抬进屋,只能放在外面不起眼的地方,等到天快黑的时候直接入土为安。
但是老王家有钱,而且就那么一个独生女儿,不但请了道法来开路,把尸体请进了屋,还要轰轰烈烈的大办一场好好送他女儿一程。
村子里一时炸开了锅,大伙儿对此事都议论纷纷,但是人家根本就不理你,人家有钱,你能把人家怎么着。也就是这一次,整个村的人都改变了对周三的看法,而且自那之后,好多人见了他,都亲切的喊一声“三儿”或者“三哥”,当然,我也改变了对他的偏见。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是王老头的女儿坐夜(老家的风俗,出殡的前一天,会来很多亲戚朋友吊唁,有道法先生超度灵魂)的日子,很早,全村的人都到了王老头家帮忙,道法先生也很早就开始在堂屋摆坛设祭,一直到中午,都还在祭坛上忙活超度亡灵的事情。
我们老家有个规矩,道法先生没有忙完之前,别的人是不允许去动筷子吃东西的。所以,那时候大多都在忙着自己的活儿,就算再饿,也得忍住,忍不住的,就自己去外面买东西吃,反正不得动丧家的东西吃。
而那天是星期天,我因为要赶回学校上课,家里又找不到吃的,这两天大人都在王老头家帮忙(老家的风俗,不管红白喜事,都在自己家办吃的,不像城里人那样,在酒楼吃饭),根本没有在家里做饭,农村不如城里面,会准备些吃的。所以,我就去了老王家,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我们村上的人都这样,大人在哪家帮忙,小孩就在哪家吃饭,所以,我去王老头家吃饭也很正常。
去了那里以后,也没有看见自己的父母,其他的婶叔伯娘又在忙,我便自己去案板(一个临时搭建的摆放菜品和其他吃的东西的木板)上寻了一个碗,盛了些饭以后,便找了靠墙的桌子开始吃饭。
正吃的起劲,却看见老王头夫妇俩朝我这边走来,其余的婶叔伯娘看见我端碗吃饭,也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诧异的看着我。
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见众人异样的目光,也总觉得别扭,端了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倒是王老头夫妇看见我的样子,凝着脸说道“你继续吃,继续吃”。见主人都没有说什么,我便又开始慢慢吃起来,正在这时候,我母亲端了一个茶盘走进来,茶盘里装了很多东西,好像是道法先生需要用来祭祀用的。
我母亲走进门,突然抬头看见我坐在桌子上吃东西,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看了我一眼以后什么都没有说,便端着茶盘转身走了。
我看见母亲的样子,心里不禁一抖,也不敢在继续吃东西,而老王头夫妇还在使劲的喊我吃,很热情的样子。
我当时也有点纳闷,老王头夫妇是村子里面出了名的吝啬鬼,平时要吃他们一点东西,等于要了他夫妇的命,而今天却像变了个人似的,热情的招待我,难道是因为女儿死了,很多事情都想开了,转变了性情不成。再抬头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的脸色都变得越来越难看,而且全部都不说话,只愣在那里。
看到这里,我便再也坐不住了,放下碗筷起身去寻自己的父母,刚出门,就看见母亲拉着父亲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极其难看的样子。我想,自己肯定闯了什么祸不成,可是自己就只是吃了点饭,也没有做什么啊。父母看见我出来,霾着脸站在门口,也不说话。
我正打算走过去,却看见隔壁的宋廷清从后面走进来,对着我父母说,“道法先生现在正在做法,抽不出人来。”我听见父亲问了句“一个人都抽不出来么?”
江小青阴着脸说道“一个人都抽不出来,道法先生说,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如果断了坛,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他们在祭坛的过程中,感觉到有些变化,更加不敢离开”。
我父母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但是依然不和我说话,我周围的叔婶也离我老远,我便知道自己这次不但闯祸,肯定还闯了大祸。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王老头夫妇又走过来,微笑着对我说“没事儿,没事儿,以后有空常来家里玩。”一边说,还一边来拉我的手。
我转脸看向我的父母,他们眼里露出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恨意。我便知道这事儿不对,便甩开王老头夫妇的手,站在那里也不敢妄动。一时间,大伙都僵在了那里,也不吭声,只当我是一个怪物一样,奇怪的看着我。再听听外面,先前还锣鼓唢呐夹杂着人们吵闹的声音,而现在,整个周围都变得一片死寂,只是偶尔传来道法先生敲击木鱼的声音。那种感觉让人害怕,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而此时,周三端了一个茶盘进来,笑嘻嘻的说道,“神仙来了哦,大伙让个道哦”我抬眼望过去,那个茶盘不就是母亲先前端进来的那个茶盘么。里面的东西都一模一样,好像没有动过的样子。
我站在那里正纳闷,周三已经端这茶盘去了厨房,一伙人也跟着看热闹,走了进去,我父母看了我一眼后,也跟着去了厨房。等大伙都走了之后,王老头夫妇摇头叹了一口气后,也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