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境的夜空，仿佛一袭黑绸上缀满了璀璨的钻石，星光低得唾手可得。青瓦顶上铺了两席萱草编成的垫子，又铺了一层浮光锦，光华流转，宛如清漪涟涟。妙娘的白裙子一落上去，宛如幽夜白莲开在静谧粼粼的碧水之中。
挨在妙娘身侧坐着的舒赫阅正执着司命之册，认认真真地读。舒赫阅自己大抵不清楚，他这借着星光蹙眉读册子的模样真是能让妙境底下一群女花妖，蝴蝶妖，蜜蜂妖捶胸顿足的尖叫。
妙娘才无视那些小妖精乐疯了的桃花心，身子微微挪了一些过去，抬手拉了拉舒赫阅飘扬的衣袂，道，“司命大人，百灵有些疑问想讨教一下您。“
舒赫阅搁下册子，问道，“什么疑问。”
妙娘笑意盈盈地望着舒赫阅，指尖拂过舒赫阅的眉宇，笑道，“都说司命大人风流倜傥，他们见没见过你在星光下依旧如此熠熠的容颜，真是好看！”妙娘说着，又将自己的小脸蛋迎上去，红唇亲启，吐气如兰。
这媚术，可不是她师父夜子趣教的，是一回随夜子趣到青丘时跟着那一代的帝姬白韵学了几招。从前没机会使出来，这会子正巧对着舒赫阅一试。舒赫阅的眼神从清朗慢慢变得迷离，妙娘抬手施了幻影。
幻影里衍生出一个妙娘来，靠在舒赫阅的肩膀上娇滴滴的笑。而妙娘自己却已经绕过舒赫阅的身后，拿着那本命册子仔细看起来。这司命册子实在是复杂，而且写的乱七八糟的符号，妙娘竟一个字都不识得。
妙娘正暗自生气，舒赫阅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笑道，“那些司命仙符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再给你学个千八百年的，也许第一页的简介你就可以看懂了。”
妙娘回身，看见舒赫阅正拉着她自己的幻影靠在他的膝头，一手还抚摸着幻影的头发，画面何其和谐温柔。妙娘自己都跟着抖了一抖，白韵之前教她的时候不是说，媚术里的幻影可以迷惑对手，让对手深陷其中么？
也怪她，她自己学东西，向来都是半桶水的调调。
妙娘干脆收了那幻影，没好气地说道，“还以为青丘九尾狐的媚术对你有些用，看来我不是九尾狐也学不像。你早知道我要看你的司命册子了么？”
“要不，这个时辰你不去房里待着画你的簪子步摇，跑到屋顶上来干嘛呢？”舒赫阅笑容如暮春晚风，和煦而温雅，抬手取了妙娘捏在手中的司命册子，又道，“我既然敢住在你的妙境里，自然也不会怕你偷看什么司命册子，你若喜欢的话，我还可以亲自读给你听。但是，别的精怪就不必想了。”舒赫阅说着，广袖一拂，那些春心荡漾的小妖精一时间都被他驱走回巢。
妙娘忍俊不禁地说道，“你还知道这儿有不少观众呢？”
舒赫阅淡若地说道，“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你到底想要哪一章哪一节？”
“我想看看曼珠仙子在凡尘的命数。”妙娘觉得和舒赫阅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该干净利落，不必太多迂回避讳。
舒赫阅抬手捂着唇，轻咳了一声，便道，“红钿的命数，有一半是按照天君的旨意来设置的，所以，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不要妄图去改变什么。”
妙娘撅着嘴，不悦道，“我可没有想要改变红钿的命数，我就想看看她命数里那个男子能出现多久。”
舒赫阅皱了皱眉，却还是无比欣赏地笑道，“我有点羡慕夜子趣帝尊了。”
“为什么？”妙娘不解地问道。
舒赫阅便说，“收一个弟子，如果只是修为术法精纯，或者品性纯良，却不一定会有多大的造诣。但是如果这个弟子，心思玲珑剔透，又懂得迂回变通，那么她的前途就算是不那么远大，但这一脉的宗法也必将有远大光芒的前途。”
妙娘笑道，“你是在表扬我么？”
舒赫阅不置可否地点头道，“我刚开始以为你会执意去改变红钿的命运，却没有想到你这一回是要改变艺阙星的命运。反正，艺阙星转世是因他自己的仙运所致，无关命数，倒是可以任你摆布。不过，仙运有仙运存在的命理，恐怕你想要改也不容易，可不要再自伤其身了。”
妙娘翻了翻白眼，无所谓地说道，“唉，反正要那么长的寿命也没什么意思。谁会关心我是生是死，就算有人关心也不能左右什么，对么？所以啊，我就想在死前做点有意义的事，譬如说改一改艺阙星的仙运，说不定在神仙古史的法册里，我也可以出现了那么一小段，足够了。”
舒赫阅忧心道，“可我……可我会关心你的生死，我不在乎你会不会在古史的法册里出现多少字数，我只在乎我的眼睛还看得到的时候，你快乐不快乐，开心不开心。”
妙娘笑道，“要我开心，简单啊。告诉我红钿和那个艺阙星到底有多少缘分？”
舒赫阅缓步靠近妙娘，近到妙娘的单螺髻几乎要贴在他的胸口。妙娘嗅到他身上淡雅的墨香，混着一些浓郁的紫罗兰的芬芳，别有一种低调又华丽，内敛又高贵的韵味。
“百灵，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了的。”舒赫阅再次劝慰，妙娘却依旧不肯听从，一手撩过舒赫阅垂在鬓边的长发，笑意盈盈地说道，“可是，司命大人，你明知如此，还为何逆天而行呢？”
舒赫阅皱眉，妙娘又道，“你保护我，不就是逆天命么？依照你的职责，你应该将我就地正法，再不然就把我绑回天庭问罪，可你什么都没做。你却还在妙境里给我念命理，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事你都不应该做么？”
舒赫阅咽了咽口水，喉结滑动在性感的脖颈上，像一颗明珠滑过玉管。妙娘却忽然松开舒赫阅的长发，笑道，“原来白韵帝姬没有骗我，一个女子要一个男子为他做一件的事情时候，应该稍微动用一些女子的柔弱，聪明，还要放肆一点，比如动动他的头发，衣襟，胸口。可是，司命大人，我才动了头发而已，你就按照白韵帝姬说的那样，吞口水了。白韵帝姬说，如果你吞口水，我就赢了！”
舒赫阅不但不恼，反而失笑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你做的这些，如果和盘托出，告诉那个男子的话，那个男子会生气的么？”
妙娘很认真地盯着舒赫阅看了看，以确定他是不是生气了。舒赫阅却将司命之册摊开在妙娘的眼前，五指张开一翻转，紫色的光芒从那册子里骤然绽放，宛如紫色罗兰纷飞在眼前，勾着高华幽雅的银边，那司命仙符幻化为影，一幕一幕掠过眼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