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叶把自己贴在屋顶上,她收敛自己的气息,让自己在黑夜里和屋顶融为一体,透过瓦片间的缝隙,她看到至少有十几个人,他们全都站着,一副听话的样子。屋里有一个很有地位的人,也许就是蛇教的教主,可是那人正好被挡住了,唐秋叶看不见他的长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他一讲话,别人都不敢发声。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可是隔着一层屋顶,她想听清那人说什么,只能费力地去辨认每个字。
岳浩然轻拍唐秋叶,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唐秋叶不解两人尚未被发现,怎么就要离开。她见岳浩然离开屋顶,自己也只好离开。
幸运的是,两人都没有被发现。
天色已晚,街上除了正在打烊的小摊,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为什么那么快就走?”唐秋叶问岳浩然。
“适可而止,久了就被发现了。”岳浩然又开始提点唐秋叶。
“你太谨慎。”唐秋叶明白有些人经验越丰富越容易害怕出事。
“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们的房外有几条蛇?他们不会只带那么几条蛇,若是再出来几条,总有一条会发现我们。蛇本是警惕的动物,一旦察觉气息不对,不管对方是人是鬼,自会群起攻之。”岳浩然说,“就算我们没有被蛇发现,在屋顶上呆的越久,血液流动变慢,离开的时候行动就会变慢,如果再不被发现,那蛇教教主就是徒有其名。”
见唐秋叶不说话,岳浩然又说,“别太高估自己,要想生存在这江湖里,凡事留一线。”
“你很像我爹。”唐秋叶说,她心里也是这么觉着。
“我当你是尊敬我。”岳浩然说。
“我们该怎么对付他们?”唐秋叶想着刚才那蛇教教主说的话,她听到的是那人说在六松州周围都安排人盯着,以防金泽已经离开九鹤州,要在六松州布下埋伏,这蛇教教主带的人看来不止十几个人。
“你想杀了他们?”岳浩然知道对于现在的唐秋叶来说,杀人是唯一的方法。
“如果他们已经守住各个要道,我们要离开避免不了要碰到几个苗人,不过杀了他们其他人就知道我们在哪个方向,这也是一种麻烦。我们可以乔装避开他们,可是这些人如果也乔装打扮成中原人,那我们就没办法认出他们。”唐秋叶说。
岳浩然显然对唐秋叶的思考很满意。
“那我们今晚就走。”唐秋叶说。
“不用了,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岳浩然听到了周围的异动。
两人转身便看到不远处地上有一条大蛇正游动过来,这条蛇看来有十几尺长,身体如树干那么粗,夜色里黑得发亮,月光下,吐着蛇信的蛇显得格外恐怖。这条大蛇之后,有十几条小蛇,说小也都有快三尺长。这些蛇离他们不远,蛇贴着地面,没有脚步声,一路走来,两人都没有发现这些蛇。现在靠近目标,那几条小蛇显然很兴奋,发出细微的“斯斯”声,才引起了岳浩然的注意。
“很恶心。”唐秋叶皱起眉头。
“的确很恶心。”岳浩然也皱眉,又恶心又脏,苗人到底是怎么把这些蛇弄来的,他想。
“我可以除去这些蛇。”唐秋叶很有信心,先前她在山里杀了蛇教那七人和他们带着的蛇,不过现在这些蛇看来比山里那些更恶心。
“这些蛇比你在山里处理的难对付多了,不过它们只是明面上的杀招,真正拿来对付我们的是毒烟。”岳浩然说。
“什么?”唐秋叶听了这话,警惕的闭住呼吸,她仔细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又环顾四周,身后有着淡淡的薄雾,若不注意,一定会以为那是夜里温度降低而凝成的水汽。
一边是兴奋的毒蛇,一边是无法避免的毒烟,两人进退不是。
“从屋顶上跑。”唐秋叶说。
“你自己看看。”岳浩然早已看到屋顶上不正常的反光。
周围的屋顶上已经站了十来个苗人,手上拿着弯刀。如果两人贸然跃上屋顶,等待他们的就是苗人飞过来的刀,刀上一定淬了毒。
“看样子比上次那些难对付。”唐秋叶终于认清了形势。海老大等人是派出来找金泽的小兵,而现在这些才是苗疆蛇教的精英。
“你说屋里那些人听到声音为什么不出来?”唐秋叶想屋顶上这些人的动静挺大,为什么屋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能够上屋顶的人不会是普通人,随便出来或许就没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窝囊,却是保命的好办法,这是人求生的本能。”岳浩然说。
“岳大哥,你并不是我师父。”唐秋叶终于受不了岳浩然的说教。
“我现在是你的监护者。”岳浩然要保持威信,他还要带着唐秋叶走很长一段路。
“你打不过我。”唐秋叶对自己很有信心,她见过岳浩然的身手。
“你的信心会让你惹祸上身。‘寒杀剑’只教了你功夫,却没教你怎么保自己的命。”岳浩然没什么包容别人的胸怀,他不认为有必要去包容别人,所以唐秋叶的轻视让他感到了冒犯。
“寒杀剑”是唐秋叶的软肋,她一听到岳浩然不屑“寒杀剑”的语气,她心里也有了怒气。
“你如果学不会隐藏自己的弱点,再好的身手也是无用。”岳浩然扳回一城。果然还是不成熟,要在口舌上争个输赢,岳浩然自我反省。
“看看那教主来了没。”岳浩然不再斗嘴。
“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唐秋叶实话实说。
唐秋叶说完,便听到了脚步声。她顺着脚步声望去,在那团毒烟之中,缓步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颀长,穿着件长袍,颈上、腰上都系着银饰,没有其他人的银饰那么夸张,可是看起来很华贵。他的手负在身后,没带任何武器。他的双眼很亮,在夜色里也能看到他眼里涌动的光。他不老,若不是严肃的脸让他看起来极其威严,他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二位朋友,为什么来了又走?”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就是房里那个蛇教教主。
“这位朋友,你的阵仗很吓人。”岳浩然镇定地说。
“听说中原的朋友很有礼貌。”那教主说。
“礼貌是相互的。”岳浩然说。
“偷听是小人的行为,我不需要礼貌。”那教主说。
“用毒蛇和毒烟埋伏,也是小人的行为,我不需要礼貌。”岳浩然避开问题。
“朋友,是你先小人的。”那教主笑了起来。
“你的手下在花灯会仗势欺人,明抢了好些东西。虽然都不值钱,却是商贩的血汗。”岳浩然说得倒像自己真是个正义之士在为那些商贩抱不平。
教主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侧目瞥了一眼屋顶上的人。
“就这些,不值得二位朋友在屋顶上呆了那么久。”教主不是傻瓜。
“就为了几盏花灯,也不值得苗疆蛇教来这里。”岳浩然继续装傻。
“朋友是否想多了?”教主问。
岳浩然回头看了一眼收到指令而停在原地的蛇阵,对教主说,“是朋友做太多了。”
“人多的地方,谨慎些没有错。”教主说。他右手一扬,两个手下过去指引着蛇阵向后退去。
“的确没错,”岳浩然说,“有少见的人出现,谨慎些也没错。”
“我并无恶意。”教主说。
“我们也无恶意。”岳浩然依然镇定,他知道对方已经相信自己的偷听行为是基于对蛇教出现的原因的怀疑,蛇教难得出现在中原,对他们的目的有所怀疑才是正常的。
“我信朋友。”教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岳浩然并没有松一口气,“蛇教使毒的本事难有敌手,这些烟怕是会伤人。”
“朋友的确心善。”教主说。他右手再一扬,洒出一些粉末,那层薄烟化作水滴滴到了地上。
“希望我们不会再见到。”岳浩然微微颔首,又对唐秋叶说了句“快走”,向前走去。
唐秋叶经过教主身边的时候,只感到那教主的眼神渗人,就如同那条黑蛇的蛇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