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孟楼被当地警方拘留,很快孟楼便以“恶意滋事、成立非法团体并收取资金、传播非法宣传物”等罪名被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孟楼对所列罪名供认不讳,被判有期徒刑五年,并没有提出上诉。
而他在文协举办的“感恩公安,平安祖国文艺汇演”上,当着各地公安部门领导朗诵的那首即兴所创的诗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猴子》也是被誉为了当年文坛的一个笑柄。
“哎,毁了。”文协主席叹了口气,他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终于是将孟楼送入了监狱。
“主席,不是你的错,怪就怪那小子目中无人,点子还背,扰乱别的汇演就罢了,这次汇演观众都是公安,不抓他抓谁。”荆轲武笑道。
“哎。”文协主席又是摇了摇头,道:“话是这般说,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啊,也是个好苗子啊。”
“成年了,不是孩子了。再说无论什么人探监他都拒绝,保释他他也拒绝,这种倔强的孩子,还是需要打磨打磨,受到点挫折,他接受的教育太少了。”荆轲武说。
“算了算了。”文协主席似乎此时很不愿意听荆轲武的劝说,于是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荆轲武走后,文协主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纵然他知道荆轲武的话在理,他也私下给司法部门打过招呼,让他们帮忙照顾好孟楼,但是他还是陷入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复杂情感中,他觉得孟楼的性格很像他一个年轻时的朋友,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个朋友的遭遇显然是不能复制的,他想保住孟楼这个苗子,却是想不到任何的办法。
一转眼,便是过了四年半,首都仍然是首都,唐山仍然是唐山,但是国民却是在改革开放中渐渐开启了民智,国家以一种让西方人目瞪口呆的速度飞速发展。
孟楼因为在监狱中“立过功”且“表现良好”而减刑半年,但是这个消息,孟楼却没有通知任何人,出狱以后,他没有回唐山的凤凰孤儿院,他没有颜面去见那些信任他,称呼他为社长的朋友,他不敢去面对那些朋友的飞黄腾达,更害怕的是听到那些曾经的朋友对他的议论。
孟楼知道五年前自己错了,但他的倔强却仿佛是骨子里的,他不愿意去向那些曾经的人去承认他的错误。
走在繁华的首都街道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在监狱里,他通过监狱中的彩电和广播知道这些年国家的发展,但当他真的看到更宽的路面,更高的楼房,更多的私家车和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电车,他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这种感觉就叫做“恍如隔世”吧。
起初,孟楼打算用自己入狱前的积蓄在首都租一套小房,然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找一份工作,就算以后要回唐山,也必须是混出点样子再回去,毕竟自己已经快二十三岁了,一无是处的回去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令孟楼感到挫折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首先是他发现了这几年物价的上涨,入狱前那些客观的收入,在首都竟是连一个地下室都租不起,就算是住招待所也只能住那种没有窗户的“小黑屋”;其次是工作,他没有文凭,正规单位不会要,他不算健壮,且有案底,想做苦力也没人去要。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满街的红旗预示着香港的回归,满大街的人都是喜气洋洋,唯有孟楼背着被褥感觉到了格格不入。他刚刚终于决定退掉了招待所的小黑屋,小黑屋的黑暗总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还不如在地安门附近的那个地下通道里,与那些乞讨者和卖艺者一般,随地而卧。
在那个地下通道住了几天,孟楼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更加迷茫了,他觉得,自己除了有些积蓄外,甚至连这些卖艺者和乞讨者都不如,这里的卖艺者,各个有自己的本事,没有手的,可以用脚写毛笔字;没有脚的,可以用手去拉二胡;手脚都没有的,可以对着喇叭唱歌。再想想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或是像那些“传统乞丐”一般,以蒙骗博取同情而换来钱的事情,孟楼是更做不出来的,他的骨气尚在,不屑做这种“卑贱”的事情,他也因为狱中的生活变得胆小,甚至连跟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再次提笔写作?孟楼是想也没有在想过。似乎这个入狱前让他引以为傲的资本,早已被他锁在了记忆的冷宫。
人生的迷茫,似乎在这一年笼罩在了孟楼这一代文人身上。
她叫余璨,笔名沧海一鱼,是七零一代曾经最有名望的散文作家,曾经揽获过国内青少年的八成散文类奖项,被文坛众前辈誉为文笔最优美的天才散文作者。此时的她,孤单的走在西四牌楼街道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感觉到了迷茫。
她想起了她的老师,著名散文作家婉莹在今天,扶着老花眼镜读了她近期的几篇作品后,失望的神情。
“老师,我写的不好吗?”余璨当时问道。
“不是文笔,而是心。”她的老师说:“你的文笔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了,但是,内容却没有一点变化,太平了,平和的犹如一杯淡水,你缺少磨炼,你这样的文章,头几次看,会被你的文笔所惊叹,但看上几篇,就会失去兴趣。没有冲击性,缺乏一些让人深思的感悟,罢了,你还年轻,或许是老师对你的要求太高了吧。”
“老师,怎么去改变这种平和呢?”余璨也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这个问题,但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被老师一提,连忙问道。
“这你问我,我去问谁?”她的老师用颤抖的、布满老年斑的手将老花眼镜再次扶正,然后说道:“先改变改变你的性格吧,多见识各种各样的人,遭遇一些挫折,等心态产生了变化,也许就会有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