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上了市区的高架桥,驶进一个僻静的小区。我望着窗外绿树成荫,密密麻麻地站成一排。不一会儿,一栋栋林林立立的别墅慢慢出现在视野里。
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来过,看起来应该也是高档的别墅区吧。跟于锦兴家的有的一比。从而可以看出,路翼拥有殷实的家底。
路妈妈把车子开进了一个雕花铁门内。我走下车,发现这里的花园大得惊人,比房子的占地面积还要大,花园里不仅种满花草,还有一个秋千式的摇椅,上面爬满花藤,让我联想起了古代西式的宫廷。
路家的主宅看上去并不华丽,但很典雅。屋子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山水画,还有一些艺术品。所有摆设都十分有格调,让人一看就猜得出房子的主人是非常有品位的。
“回来啦。”从厨房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身上围着围裙,一边擦着手一边冲我打招呼道:“你是常笑吧?前几天老听路翼他妈妈提起你,很高兴认识你。”
我猜他是路翼的爸爸。开始我看到他的样子,以为他是家庭妇男,不过听他刚才的语气,倒有些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特有气魄又不失亲切的大老板。
“叔叔您好。”我朝他点了一下头,这么叫应该没错吧。
刚进入路翼的家,我有些紧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路妈妈和路爸爸热情地招呼我,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的。
“你跟常笑聊聊天,我再去厨房弄几个拿手好菜。”路妈妈说着,从路爸爸那里接过围裙套在自己身上。
“阿姨,要不要帮忙?”
我站起来问道,其实我对厨房的事情一窍不通,但礼貌上总不能光是坐着等吃吧。
“不用不用。”路妈妈说着,进了厨房。
“你坐你坐,”路爸爸指了指沙发,“听说你是华京的学生?”
我点点头,“是,我是人文系的,学的是公共关系专业。”
“怪不得刚刚看你的举止谈吐都很得当,现在很多大学生素质还不如高中生,你的家教应该也不错,对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顿了一下,礼貌地回答说:“我爸爸是建筑工程师,妈妈是会计师。”
路爸爸听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那当然!”路妈妈拿着锅铲就走了出来,“那么多女的,我就瞅着常笑顺眼,你看看上次张董家的那女儿,天天把头仰得老高,我看着都累!”
“说这些干嘛!“路爸爸眼中带着一丝责怪望向路妈妈。
路妈妈好像意识到不该在我面前说路翼的那些破事,马上收了口,望了一眼门外,“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今天中午他要是敢迟到,我非揍死他!”
刚说完,这时——
“妈,你怎么把车停在门口不停进车库啊?”路翼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我回头向看去,路翼进门第一眼看见了我,就傻在那儿了。
又不是见鬼,至于嘛!
“你怎么在这?”过了半分钟,路翼走过来问我。
“是我叫她来的。”路妈妈说。
“妈!”路翼转头向着他妈妈,“你叫她来干什么?你不是不允许我把认识的女孩子带回家吗?”
“我指的是你那些不七不八的女朋友,常笑这样的,我看行,你小子这回还算有眼光。”路妈妈笑眯眯的看了我一眼。
“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她不是我女朋友!”路翼急得想跺脚。
“是啊,阿姨,叔叔,我跟路翼是普通朋友,他还是我的老师。”我赶紧逮着一个机会解释。
“爸!”路翼深深看了路爸爸一眼,像在求助。
路爸爸站起来,走向餐厅,说:“别看我,我饿了,吃饭去。”
路翼家餐厅的桌子是长方形的,路妈妈和路爸爸坐在一起,我和路翼坐在他们对面。
路妈妈不停地招呼着我夹菜,还想我介绍哪一道是她的拿手好菜,要我一定多吃点,有时间就过来,她会教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怎么都不相信路妈妈和路爸爸会自己下厨,像他们这种富足的家庭,不都是最少请一个保姆什么的么。我想下厨对他们来讲应该是种生活乐趣吧,不然怎么看他们在吃每一道菜的时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呢?
“饭是我煮的!”路爸爸似乎不甘心路妈妈把功劳全揽了,“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电饭煲煮的,谁不会啊!”路翼低声咕哝了一句。
“谁说的!这煮饭的学问可大了,你看啊,”路爸爸把筷子往桌上一搁,继续说:“放多少水,心里得有个底吧。放多了,饭煮烂了,放少了,饭生。是不是,常笑?”
我点点头,笑了。倒不是因为路爸爸说给我们听的煮饭“学问”,而是刚才看见他说起“煮饭”时兴奋的神情,真的挺像职业的家庭主男。
路翼满脸的不屑,继续吃他的饭。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给你老爸面子啊!”路爸爸拿着筷子,用力打了一下路翼正在夹菜的手。
路翼痛叫了一声,缩回手去。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路翼瞪了我一眼,夹了个蒜头给我,说:“吃你的饭!”
“常笑,别理他。”路妈妈冲我笑笑,夹了块鱼肉给我。
“谢谢阿姨,我自己来就好。”我望着路翼示威性地嚼着路妈妈夹给我的鱼肉,原来他在家这么没地位哦!
呼呼——
吃过午饭后,我走到了外面的花园,坐在进门口时看见了的那个秋千椅上,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摇起来。轻轻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让自己整个人松弛下来,感觉自己就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
今天是端午节,我霍然地睁开眼,还是不由地想起了余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们都没有给彼此发信息,他是一个人吗?会不会感到孤单呢?
我按着手机键盘,编好了“端午节快乐”这简短的五个字。可却迟迟没有发出去。我犹豫着,问自己应不应该,正不正确。理智告诉我,不可以这么做,我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可是我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心里真的很惦记他。
“怎么不发啊?”路翼不知在我后面站了多久。
我慌忙收起了手机,塞进口袋里。
“忘不了吧!”路翼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没有回答,因为不想说谎。
“怎么你们都喜欢他呢?我就没看出来他到底好在哪里?”路翼的语气好像不太服气,又有点儿酸酸的味道。
“你们?你说的是谁啊?”除了我,还有谁呢?
路翼撇过头去,突然结巴起来:“没,没谁啊。”
我双眼直直地盯着他,连舌头都打结了,显然在撒谎!
三分钟后,路翼终于向我妥协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嘛,别这样看着,好像我犯了杀人罪一样。其实……秦萌她也喜欢余丛。”
秦萌老师喜欢余丛?太意外了!
虽说以前同学乱点鸳鸯谱的时候,把他们俩点在一起过,但那只是随口开开玩笑。
我突然想起,开学前的那天,就是路翼第一次见到秦萌老师的那晚,秦萌老师不是还向我问起余丛吗?还说余丛平时很辛苦什么的,我真是笨!早该想到的。
“喂,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哦!”路翼不放心地说。
“我知道。”就算他要我去说,我也不会说的。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有什么资格去说长道短呢?
“你怎么了?”路翼看着我,发现我的表情不对劲。
“那他喜欢秦萌老师吗?”
这个问题在听到路翼说秦萌老师喜欢的余丛的时候,就在我心里萦绕了许多回。终于,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说了出来。
其实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谁是他的事啊!
路翼摇头说:“我不知道,秦萌没说。”
我低头,陷入了一片沉静。我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为什么不可以不想。
路翼说:“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吧。”
“我没事。”我抬头朝他浅浅一笑。
“真的?”他好像真的很不信任我哦。
我用力点点头,“路翼啊。”
“嗯?”
“路翼!”
我故意重复叫他的名字。
“干嘛!”
他望着我脸上恶意的模样。
“你的家好温馨好幸福。”我转换了个话题,不再去想秦萌老师和余丛。
路翼听我这么一说,马上显出骄傲的神情,把腿一翘,晃了几下秋千,说:“那当然啦!”
“可是我看他们都很喜欢训你耶。”我故意打击他道。
路翼立即把腿放了下来,郑重纠正我的说法:“这是我们的家庭文化,跟你说啊,你别看我爸我妈长得一副文化人的样,其实他们经常吵架,不过他们越吵感情就越好,我小的时候,我妈跟我爸吵着吵着就说要离婚,我立马就爬到我们家饭桌上站着,把衣服一脱,摇旗呐喊,他们终于要离婚了,天天听他们吵架,我可烦死了,我那时就觉得他们早离早好。”
路翼说话的时候眼神透亮透亮的,像是在说一段奇异的神话故事。嘴角的笑容依旧那样灿烂,嘴巴上说很烦什么的,但心里却不然。
我想他从小一定在一个很快乐的家庭长大,虽然路妈妈和路爸爸对他说话有时是厉害了一点儿,但那种从眼里露出的关爱和温暖却是藏不住的。而且只有家人才会有。
我从小不也是在这样快乐的生活着吗?只不过后来……
“我好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家庭温暖了,真的要谢谢你和你的家人。”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
今年的端午节,当我以为又要一个人独自度过,自己只有羡慕别人合家团圆幸福的份时,我却意外地来到了这里,跟这样快乐的一家人分享着家庭的温馨,我觉得很愉快,也很感动。
“谁让你不回家啊!”路翼刚一说出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充满歉意地望着我。
我抿嘴笑了一下,说:“其实我爸爸妈妈离婚了,他们现在都各自有了家庭,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