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阁,苏城最大的酒楼,分号遍布显盛各个城市。
夜幕已经降临,临水阁里却灯火通明,欢声笑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薛嘉平他们在府里已经用过晚饭了,可是喝酒是不可避免的。
“秦国公来了。”眼尖的纷纷说道,众人回头,起身向薛嘉平问好。一一回过礼后,薛嘉平带着薛灵芸坐在了乐顺侯旁边,薛灵芸心中了然,这乐顺侯与薛嘉平一向要好,前世乐顺侯的二女儿安悦岚就嫁给了薛府长子薛智辰,两人成亲后就去了任上,所以薛灵芸与两人接触不多,不甚了解。
“薛兄,王爷这次回来火急火燎地召我们来,不知所为何事啊?”乐顺侯问道。
薛嘉平喝了一口酒,“王爷一直在边关,这次是向皇上请旨回的苏城,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顺侯若有所思,不经意看见了薛嘉平身边的薛灵芸,不由道:“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是国公府的亲戚吗?”
“这位是我远房的侄子。”薛嘉平笑道。
“在下薛灵见过侯爷。”薛灵芸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个字隐去了。
“好好,免礼免礼。薛公子年纪虽轻,却是相貌不凡,举止彬彬有利,实在是后生可畏。”
“侯爷谬赞了。”
薛嘉平随即向薛灵芸介绍了身边几位达官贵人,薛灵芸皆是礼数周全,面面俱到,表现出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风度与沉着,薛嘉平心里倒是暗暗吃惊,不过也很可惜了,这个闺女是个男孩就好了,不然这般小小年纪便处事八面玲珑,实在是做官的料,终有一日会飞黄腾达的。只是薛嘉平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重生过了,在她嫁去大晟那段岁月里,为了帮心爱的丈夫拓展朝中人脉,获得更多支持,早日登上帝位,薛灵芸身为女子,也不得不亲自应酬这些达官贵人,待人接物,说话办事早已练就到纯熟的地步了。
薛灵芸坐在自已的位置上,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自己为什么会当和亲公主?因为显盛大败大晟,皇帝舅舅为了平息战火,不得不做出妥协,当皇帝舅舅正在寻找和亲人选时,自己进宫正好撞在枪口上,在国公府里受到方茹的压制的她很想到一个新的地方,所以当舅舅问她想不想去大晟时,她爽快地就答应了,根本不顾太后外婆的反对。显盛为什么会败给大晟?显盛的“战神”瑞王轩辕雨泽去哪里了?对了,那时他已经死了,他死的时候全国还举行了国丧,是按皇子的标准下的葬,而他下葬的日子,正是薛灵芸十三岁生辰的那月,他不过刚过弱冠之年,他下葬之前,马车带着他的遗体绕了苏城主城一周,当时薛灵芸在酒楼里,隐隐听见有人议论,其实瑞王都已经死了一个月了。一个月?薛灵芸十三岁生辰正是下个月,那么说来,现在的瑞王已经不久于人世了?薛灵芸不由对自己的发现感到大吃一惊。
一个肤色暗白的男子突然走到中间,声音不疾不徐,凌厉的双眼扫过众人,“王爷说,他身体抱恙不能亲自来陪在座各位,对此深表歉意。另外,王爷还说,他不久就会辞官云游四海,在这里先向大家说明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薛嘉平和乐顺侯也不由对视一眼。
“钱大人,不知王爷身患何病啊?”有人问道。
那脸色暗白的男子苦苦一笑,“钱珅不知,连御医都拿不准。王爷也许能熬过来,也许命不久矣。”
众人不由一片惶惶。原来轩辕雨泽是病死的,连病因都不明呢。可是前世都没有听过有人议论过他的病啊,堂堂王爷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了?薛灵芸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紧,如果今世轩辕雨泽死了,自己还会沦为和亲公主吗?应该也没可能了,皇帝舅舅怎么也不会勉强她的,只是这江山是皇帝舅舅的,如果轩辕雨泽死了,那么这江山也会像前世那样被入侵的,看着皇帝舅舅的江山衰败下去她心里是那么痛苦,前世即使是远在异国,心里的痛苦依然不能减轻半毫,初嫁时忍受的那些大晟朝各种贵人的冷言冷语她今世已经不想再听到,这么想着脸色不由变白了。
“薛公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坐在她身旁的一位年轻人关切地问道。这是路安侯的小儿子游惊风,年纪不过十六,却已是苏城有名的才子,长得也是相貌堂堂,性情温和。
“多谢游公子关心,我有点不适,先失陪一下。”薛灵芸说着就起身了。薛嘉平看着她,眉头不由一皱,想起身跟去看看,但很快又被旁边敬酒的人叫住了。
薛灵芸突然想到有一个人或许有办法治轩辕雨泽的病。此人名称“风谷子”,是位医术高明但性情怪癖的神医,前世东方黎昕在一次叛乱中不幸中了有毒的流箭,这毒世间罕见,宫里的御医无从下手,多方寻找名医未果,他有个手下提议说找风谷子或许能治好他的病,薛灵芸多方打听得知风谷子当时云游到了苏城,于是她乔装打扮,连夜赶回到苏城,风谷子借口大晟太远,出多高的价都不去,闭门不见她,于是她在风谷子住的房子外面跪了两天一夜,晚上下了雨,第二天早上药童开门发现晕倒的她,劝她回去休息,可是她不肯,执意跪到下午,风谷子回来被她的诚心感动,随她一起去了大晟,治好了东方黎昕。后来她还得知,风谷子很早就定居于苏城了,而他到苏城的时候正是今生这段时间。她一定要找到他!
薛灵芸还不知道,临水阁的背后是一个长廊,此时她就置身于这个长廊间。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她必须出来透透气,把事情想清楚。原本安静的长廊前方上传来隐隐说话的声音,薛灵芸也没有多想,穿到有镂花窗子的墙的另一面,以免走过去的时候太唐突,她现在不想看见陌生人,只想自己好好静静。她一路安安静静地走,连脚步声都不自主地放轻,她不想在自己心情很乱的时候打扰到别人。
越走越近了,声音也听得更清楚了些,是低沉悦耳的男声。说实话,加上前世活的那些岁月,薛灵芸那么大了,还没有听到过这么好听的男声。
“仙儿那儿你替本王回绝了,本王此生是负了她的。”
“王爷,仙儿小姐就快嫁去南疆了,您真的不去看看她了吗?她要来看您,您回绝了,可您也不去看她,你们俩就这样错过了吗?”
“叶子,很多事你都不懂。”这样寂寞沙哑的声音究竟属于什么样的男人?
薛灵芸正好走到一扇雕花镂空窗子前,而透过那窗子正好可以看见说话的主仆二人。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那男人一身白衣,静静地斜靠着,披散的长发带着说不出的不羁,他的眼眸抬起,借着那边宴席上的灯火,薛灵芸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一种孤傲和清冷,甚至还有一种落寞,他的五官及其完美,脸如刀削雕刻,那般立体,连号称大晟第一美男的东方黎昕与他相比都会自愧不如吧。
薛灵芸低下了头,想到时候也不早了,就转身沿原路返回。可是那男人琥珀色的眼瞳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眸子是那样复杂而特别,这个男人究竟是谁呢?
看着薛灵芸默默地转身离去,良久,男人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戏谑的神采,薄唇微勾,道:“叶子,你看见刚才站那儿的那个人了吗?明明是个姑娘却穿着男装,几年没回来,苏城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随即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叶子疑惑地往那个地方看去,雕花窗子后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不过既然王爷说有人,那就有吧,王爷的视力一直很好,即使在黑夜中依然能够清楚视物。
回到宴上,不知众人都在笑着说什么。只听见有一个声音格外洪亮地朗声笑道:“游公子十六岁已经中了进士,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们都不得不服老啊。对了,薛公子也回席了,只是薛公子是才来苏城的吧,不知有什么才艺呢?”
薛灵芸也笑看着那人,“小侄自知资质尚浅,别的不敢说,唯独棋艺还马马虎虎,不瞒各位大人,小侄此次来苏城就是为了参加秋收节的棋艺比赛的。”
“那如此甚好,”游惊风也笑道,“在下也报名参赛了呢,还望薛公子指点一二。”
“游公子客气了。”
众人也是好一阵说笑。等到人走茶凉,已是深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