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杭城。
“打你这个小人脸,让你一辈子没人娶,打你这小人头,让你一辈子血流满地,打你这个小人身体,要你一辈子恶病缠身……”
幽暗的楼道里,亮着两支红色蜡烛,一位老太太蹲在墙角,右手拿着一只拖鞋,拍着放在地上黄色纸上的小人咒骂着,一阵阴风拂过,地上的纸钱随风飘荡。
她双鬓斑白,面黄肌瘦,空洞深邃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怨毒,一层叠一层的老褶显得更加幽怨。
一双充满恐惧与好奇的眼睛,在挤出丝丝门缝中偷看着,老太太似乎有些察觉,脸上挤出一丝坏笑,侧脸露出嗜血般的眼神抛向门缝。
“哐……”
一阵急促的关门声响起,惊鸿一瞥,他突兀关门,背贴着门,脑海中浮现出老太太诡笑的神色,紧攥着拳头,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冒出,久久不能抚平那颗呼之欲出的心。
拍打与咒骂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他定定心神,颤颤巍巍地再一次留出一丝门缝,向外看了出去。
她睚眦欲裂,大张着嘴巴,似乎心跳在这一刻停止,只见老太太那张沧桑到宛若白色草纸般的脸,距离自己最多十公分。
“脸无四两肉,人比蛇蝎毒,你跟你妈一个德行,孽种,贱货!”
老太太死死地盯着她骂道,却不敢吱声回应,低着头,默默承受老太太宛若洪水泛滥般的咒骂。
“三角眼,白虎克夫的贱女人,赶紧带着你的孽种搬离这里,不然天天打你这贱女的小人!”
躲在里屋的女人终于承受不了如此恶毒的咒骂,打开房门怒斥道:“你这样太过分了,我们母子从来就没得罪过你,也用不着打小人这么恶毒吧!”
“邪花入室,下贱女人,烂货,又脏又臭,克死了老公,又勾搭我儿子,你比蛇蝎还毒!”老太太每骂一声都要拍手跺脚。
老太太有个儿子叫阿忠,出了名的老实巴交,孝顺父母,三十好几,却还未成婚。被骂的女人叫雪芝,老公刚去世不久,被婆家赶出家门,带着年仅六岁的女儿无奈租房。
与阿忠母子成为邻居,在搬家的时候,阿忠见母子二人辛苦,忍不住帮了他们,被老太太撞见,就被误认为雪芝勾搭阿忠,于是有了刚才这幕。
此时阿忠买菜回家,刚好撞见这幕,急忙拉着母亲进屋,忙不迭给雪芝母女道歉,为了不让阿忠为难,雪芝拉着女儿进屋。
“妈!其实我跟雪芝没什么的,是我见他们母女俩可怜才去帮他们的,以后你别这样了!”阿忠谨慎地说道,生怕母亲生气。
忠妈喝一口水,淡淡说道:“你别骗我了,你以为我没看到啊?今天给你擦汗,明天说不定就给你擦身体了!看你老实,自己又死了老公,其实就是想勾搭你!”
阿忠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他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妈!她…”
还没等他说完,忠妈打断说道:“既然你叫我妈,以后就别跟这个贱货来往!”
“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许跟她们来往,听见了没有!”忠妈怒吼道,身体颤抖着,说完还咳嗽了几声。
孝顺的阿中见状,赶紧跪在其旁,轻轻拍打着忠妈的背,“妈,我听您的话,不跟她来往了,你身子不好,我先扶你进屋休息吧!”
忠妈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说道:“哎!只要你听妈的话,妈心里就高兴!”
看着母亲,阿忠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雪芝,心中很是无奈,带上房门,摇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忠妈上了年纪,又患有心脏病,六十多岁的她看上去有八十多岁,此时她看上去脸色更加苍白,嘴唇无任何血色,呼吸似乎特别困难,她瞪着双眼,大张着嘴巴,喊阿忠救命。
可喉咙中的那口气始终喘不出来,只是看到嘴唇动动,却未能发出丝毫声音,就这样慢慢地停止了呼吸,心有不甘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直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儿子成婚,对此也是日思夜想,基于这个原因,她喉咙中的那口气也就成了怨气。
“妈,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给你熬了你最爱吃的鲫鱼汤!”阿忠在外面敲着门,柔声说道。
良久,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阿忠焦急地破门而入,母亲上半身已掉到床底,心中顿时惊愕地喊道:“妈!妈你怎么啦!”
“妈,妈你说话呀!怎么了,你说话,妈…”
此时阿忠终于滑下丝丝泪水,人死如灯灭,更何况自己与母亲一直相依为命,她走了,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会这么快就离自己而去。
他呜咽着端来一碗鱼汤,颤抖着双手喂给母亲,“妈,这是儿子给你熬的鱼汤,好喝吗?以后我天天给您熬!”
这几天,阿忠每次上班回来,都会熬上一碗鱼汤,自欺欺人地喂给母亲,哪怕全漏在枕头之上。
皎洁的月光通过窗户玻璃照射在忠妈的尸体上,一屡屡幽怨之气慢慢从尸体中散发出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脖子上已经长出了一大片黑色尸斑。
衣服上开始渗透出乳白色的尸膏,被子掩盖的双手指甲也变成黑色,也变长了很多。苍白得像抹了一层墙灰的脸,水分蒸发得只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
此时,眼窝里的眼睛瞬间睁开,幽绿的光芒从眼珠中射出,她慢慢地坐起身子,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有股让她好奇的味道引导她趴下床沿。
阿忠听到一些响动,以为母亲死而复生,露出欣喜之色打开房门,只见母亲直勾的盯着着自己,一双闪烁着诡异绿芒眼睛!这一刻,阿忠只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又好似漏了半拍,脚下传来阵阵钻心凉意,
深沉的黑暗里,决然不是人类的,诡异暗绿光芒的眼睛,难道母亲尸变成诡异僵尸了吗?
“妈!您…”阿忠颤颤巍巍地挤出一句话。
阿忠心中一阵绝望,从电影中看到过,刚尸变的僵尸,首先要杀的就是至亲之人,想掉头就跑,只是门已经关的死死的,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完全不过时下意识的逃窜罢了。
可让阿忠不解的是,母亲根本没有理会他,只是鼻子动了动,再一次闻了闻味道,确定那股味道不是从阿忠身上散发出来的,就已经走到门外。
当阿忠回神过来,才发现母亲早已不见,快步冲出房门,发现走廊已空无一人。一阵冷风吹过,耳艮处好像有人在吹凉气一般,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身子就像是被点穴了一样,怔站在门口,望着灯光一闪一闪的楼道,想追却又不敢追。
阿忠回想起刚刚看到母亲的那副样子,浑身打了个激灵,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慢慢爬上心头,脑中还在思索这那不解的问题,为什么他不咬我呢?
想到这里,他还是迈开脚步,不管怎么样,这事情终究还是因自己所起,不能让她害了那些无辜之人。
“救命啊…”
阿忠闻音定步,这声音是从邻居雪芝家传出来的,他为之色,跑了过去,用力拍打着她的房门,“雪芝,发生什么事情,快开门!”
雪芝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儿,睚眦欲裂地看着忠妈完全扭曲的脸,那双怨毒的绿眼几乎贴近了自己的脸庞,这一刻无数恐怖的念头在心中如同闪电般掠过,死亡的腥臭弥漫周围,仿佛已经让她无法呼吸。雪芝嗫嚅道:“你~你别过来!”
忠妈面目狰狞,绿芒从她眼中闪动,死死地盯住雪芝母女,大张双颚,露出雪白尖锐獠牙,发出野兽般低吼,时不时吐出墨绿色雾气,慢慢逼近她们。
“咚!咚!咚…雪芝快开门…”
“阿忠,快来救我!”
漆黑一片的屋内,灯开始一闪一闪,在第一眼看到这鬼物的时候,雪芝只觉得自己心口猛的一凉,一股发自内心的畏惧,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那是生灵对死物天然的恐惧。
白雪芝紧紧抱住女儿,不由自主地往墙角退,中元节的子时,房内无数鬼物隐身空气中,发出阵阵笑语。如果她俩能看到,恐怕早晕死过去。
“啊…”
尖锐的牙齿咬破了雪芝的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怀里的小女孩儿用粉嫩小拳头拍打着忠妈,哭喊着:“放开我妈妈,你这个怪物!放开她…”
雪芝的双腿不断踩蹬光滑的地面,力量越来越微弱,突然条件反射般全身一震,身体一软,没了丝毫反应。
“妈!你放过他们吧,她们是无辜的!”阿忠听到惨叫声,顿时软瘫在地,绝望得喊着。
女孩绝望地看着死去的母亲,也许是因为自己也会马上随她而去,停止了伤心的哭泣,默默地等待着死亡,忠妈无情的獠牙慢慢的咬入女孩儿白嫩的脖子,强忍着痛楚,瞪大双眼,自始至终未发出半点声音。
黑暗,仿佛凝固在幽怨的房间内,一股强大的怨气像一个超大磁铁缠绕着白雪芝母女的尸体,隐身房内的鬼物停止了笑语,换来的却是不甘的惨叫。
待到忠妈走后,这些幽魂怨气瞬间被吸入白雪芝的体内,她再一次睁开双眼,对着门诅咒道:“回魂之夜,就是我们报仇之时!”说完,母女再无任何反应。
夜深人静的街道,中元节的夜晚月亮高挂,林嘉怡站在楼顶夜观星象,她身着酒红色机车皮衣,下身一条紧身黑色皮裤,精致的五官,雪白如玉的肌肤,手端着一杯红酒,微风徐来,林嘉怡秀发有限凌乱,在月光的照耀下,却更加光彩照人。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银芒,林嘉怡惊愕说道:“流星下陷,又有人要陨落了,不好,今天是三破日!”
三破日,一甲子出现一次,死于非命的冤鬼厉鬼最不容易对付,而吸入大量幽魂怨气的生魂叫做饿修罗,是一种报仇恶鬼!
林嘉怡丢下手中的酒杯,从包包中取出一个小笼子,嘴中轻念:“蝶灵敕令,蝶觅!”
八只彩蝶翩翩起舞,散发出淡淡金芒,朝八方极射而去,林嘉怡嘴角上扬,露出自信的微笑,那一抹倾城笑颜,与秋香的三笑有过而无不及,她拎着包包,阔步离开了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