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灰衣人恭敬地向着面前衣着华丽,神色傲慢的男子鞠躬。
“说。”
“他们一行人到了崎山。”
“哦?云刺蜂的栖息地。我那个弟弟怎么样了?”男子面色阴冷,让灰衣人不寒而栗。
“二殿下的伤似乎并无大碍。”灰衣人答得谨慎小心。
“命可真大啊。龙猓兽都杀奈何不了他。”
灰衣人脑筋一转:”要不要属下派人……”
“不必了。有人自然会对付他。有打手何需自己费精力去应付?”
“属下不明白,那个人是……”
男子不耐烦的眼神扫了一眼灰衣人:”隐魅,不该你问的,就把嘴闭上。”
灰衣人”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战栗道:”属下知道错了。”
隐魅跟在眼前这个男子身边上万年有余,就连名字都是这个人所取,他也曾享受过男子的和煦春风,那时他并不是如此冷血暴躁,不容逆意半分,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魔王陛下越来越器重二殿下,眼前的男子起了变化,越发狂躁,冰冷,心里渐渐只剩下权力与大位。起初隐魅还并未太在意他的变化,毕竟一切事宜都有列昂在主理,他只是站在核心圈边上,并未进入里面。直到十年前列昂毫无生息的身体还没凉透便被扣上通敌叛族的罪名,三天三夜尸身被不断屠戮以泄魔王陛下丧子之痛。隐魅才意识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无情残酷的一颗心。
可他已无退路,只能更加谨慎用心地做事,饶是如此,也免不了时时被责骂,无由被撒气。列昂破碎不堪的尸身在城墙上随风摆荡的画面,常常会在他脑海中重现,那血腥的躯体虽然早已从城墙上放下,却始终没有从隐魅记忆中放下,让他无时无刻不心若悬丝,如履薄冰。
“哼哼哼……”里萨冷笑了几声,”反正我那弟弟是死是活现在对我也没区别,倒是那个人非要取他性命不可,就让他们去狗咬狗,我还有正事要忙。让你安排的事如何?”
“殿下请放心,一切如计划。老东西们比我们想的更识相,七成的军力已归您麾下,听凭差遣,不出两个月,您就能够掌控全境。魔王陛下身边的人除了最贴身的,基本已替换完,足以切断和外界一切联系。”
“很好。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狗屁!与他合作,我恐怕等到死都坐不上王座。只有自己才信得过。”里萨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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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阿思睡眼惺忪地来到南苑厨房时,那两人已经到了许久。金灿灿的面条都已装碗,只等着佐料熬好舀起来伴着吃了。她推开厨房门那瞬间,两个人就以蹲在炉灶前的姿势同时回头看向她。这难得的一幕竟让阿思觉得有些喜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是根本睡不够啊……”说着阿思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要不是有面条在诱惑我,我感觉自己能够睡一天,真的从来没像这段时间这么困过。”说完,阿思又是一个呵欠。
随谓用眼神像魔里示意,魔里心领神会地分散了阿思的注意力:”懒人瞌睡总是多的。”
阿思一边抹去因为呵欠流出的眼泪,一边无奈地摇摇头:”大清早的,不要这么不和蔼嘛。所以说,觉睡不够,脾气就不好。”
“我说,要不是我大清早地过来主动承包了这座厨房一天的工作,这里哪止我们三人,他又怎么明目张胆地做面给我们吃?”
“我没关系的,反正我和随谓是一路的,他要做点面给我吃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吧?倒是你也要吃,才不好解释呢。”
“你!说!什!么?”魔里声调陡变,阿思心道不好,脑子不清醒,捅了蜂窝了。正准备说两句软话,他们今天的大厨解救了她。
“可以吃了。”
随谓揭开锅盖,将酱料均匀地倒入三个面碗中。一股诱人香味直冲阿思大脑,她的口水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
“好香啊!”阿思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开玩笑,这是我的独家秘制。以前这家伙缠着我打架,烦得没完没了时,一碗面他就安静了。”
“要不然你以为高手这么多,我为什么这么喜欢找你打架?”魔里迫不及待地边吃面,边还击随谓。
“切,那些高手能和我比吗?”
阿思会心一笑,这对冤家,便也夹了一口面进嘴里,果然外酥内劲,配上酱料,美味非常,哪怕让她再早起两个时辰,能吃上这样的面,也是值了。
“我们今天做什么好呢?”阿思嘴里嚼着面条,还挤出点空隙问了问二人。
“看看大家都干什么,谁做的事有趣就跟谁一起。”
阿思愣了愣,看了一眼随谓,他今天和昨天完全不同,昨天还心事重重的,今天似乎已然心情不错。见他恢复如常,阿思心里也替高兴,便顺着他往下说:”有趣?在你眼里一件事的有趣和危险怕是成正比的吧?”
“那是当然,没有挑战性的事情,自然不会有趣。”
阿思笑了笑,调侃道:”那这么说来,我们今天得跟紧恩人哥哥了,找熠黄草这事怕是最有趣的。”
“你说熠黄草?”随谓突然”咣”地把碗往桌上一放,看着被他突然之举差点惊得呛着的阿思,面色深沉无比地问道。
“嗯啊。”
“敖启楠上崎山是为了摘熠黄草?”
“对啊,我二哥对他的考验就是要新鲜的熠黄草。怎……怎么了?”阿思心生不安地看了看魔里。魔里眼中也是疑云缭绕。
“怎么不告诉我他是去摘熠黄草了?我以为他只是去抓云刺蜂!”随谓想起自己天还没大亮就亲眼目睹敖启楠出了门,便恼怒自己当时怎么没开口问他一句,哪怕打个招呼,说不定他就会提到此行的真正目的,自己也就能阻止他了。
除了上次自己黑化,阿思没见过随谓这么焦急的样子,心中一沉,第一反应便是要出事了,声音也跟着浮弱迷茫起来:”可是……抓云刺蜂和采熠黄草,不都在一个地方?谁也不会比谁容易才是啊?”
“不一样的,我必须马上找到敖启楠,他绝不可以碰熠黄草,否则他就再也不是你的恩人哥哥了。”说完,随谓便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阿思呆在原地,脑子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心里清楚这件事一定很严重,只得忐忑地看向魔里,魔里却似乎想通了过来,思索的表情刹那间一扫而空。
“糟了!必定和日晖的封印有关,我们快跟上去,他一个人太危险。”
阿思闻言也来不及多问,立即朝着随谓离去的方向奔去。
随谓如风般穿梭在山野密林中,阿思拖着病体快一程慢一程地在后面追他,然而毕竟实力悬殊太大,不一会儿她就再也看不到随谓的影子了。
“让我……歇会儿……”阿思靠在一棵树身上直喘气。
魔里看了看随谓消失的山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查看阿思的情况。
“怎么样?身体吃得消吗?”
阿思摆摆手,略略咳了两声:”咳咳……没事。只是让我喘口气。咳。”
魔里走到她边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原来这个先祖也是会关心人的嘛,这举动让阿思心里一热。
“随谓到底在急什么?你刚才说到日晖封印又是怎么回事?”阿思直起身来,呼吸顺畅了不少,只是腿脚还在发软。
“敖启楠身上有十头孽龙妖血,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
“受一滴妖血,就会失控,变成弑杀狂魔,可敖启楠到现在为止还很正常,你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他异化吗?”
“随谓说他身上有封印啊……”话音一落,阿思脑中一道霹雳闪过,”你,你的意思?那封印……是日晖剑。”
“恐怕熠黄草会影响日晖封印的作用。”魔里神色肃然地这样一说,等于默认了阿思的猜测,在她的心上又加了千斤重担。
想到随谓早前的生气,焦急,无奈,阿思终于明白了原因,这个选择一定非常的艰难。念及他们心理承受的难言之苦,阿思一下子湿了眼睛。
“怎么?怕死?”魔里见她居然眼泛泪光。
“才没有。”阿思立时否认道,”死又不是最痛苦的,放弃另一个人的内疚与自责才是最折磨人的,我只是想到你们要做这样的决定,有些心疼……”阿思说到最后,声线颤抖着用手捂住脸,不想让魔里再笑她,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悄悄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切,心真软。一点都不像幽谷的继承人。”魔里恨铁不成钢地不屑道,”觉得难的是随谓,于我,永远只有一个答案。”
“那恩人哥哥怎么办?”阿思依旧埋着头,眼泪虽然能擦去,眼睛却始终浪潮翻涌。
“你就这么自信,我要选你啊?”
“一切以冥族及冥族相关之利益为重。族规第一条。你会不救我吗?你还要我继承幽谷。”她抬起头来一脸认真。
魔里正欲反驳,突然扫到阿思那诚恳中带有丝丝疑惑的眼神,还是软了口舌之利:”我发现你和谁待久了,他的心理状态就摸得挺透彻的啊。”
“也不是啊。”阿思心中又想起了神秘深邃如同大海星辰的桑炫。
“我们会尽力的。”
“嗯?”
“我给不了你们两个都能平安的保证,但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保你们无虞,如果还是不行,我只能选择和我血脉相连的你。希望你明白。”
话音刚落,远处的山腰便”嘭”地传来一声巨响,吓得阿思立即抱住了头,紧接着声响传来的地方,数道浓烟也一同升起。
“是……恩人哥哥吗?”
“不,是随谓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