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将注意力从桌面移开,环顾四周,只见温雅踏着细步,身后跟着四个手托银盘的白衣少女朝他们款款走来。她的表情很平静,即使走过来意味着面对桑炫,也仍然看不出来她脸上有任何异样,如若不是阿思知道观塘庄发生的一系列事,她一定认为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温雅目不斜视,绕过火烨,径直来到坐在角落的阿思身边,拍了拍手,四个白衣少女便上前一步,同时揭开了手中银盘的盖子,露出盘中物的真身。果不其然,是四道精美无比的甜点。这堆对阿思而言算是死穴的小可爱,色泽艳丽,造型奇异,揭盖后的香味更甚,四种香味各自弥散在空中,虽靠得近,却互不干扰,清晰明了地在阿思的嗅觉中划分出自己的存在感。这几样甜点的香气和阿思尝过的所有甜点都不同,但却着实美妙诱人,就如同狂风肆虐,侵占了阿思的每一寸感觉,也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和馋欲。
“阿思公主,我王听闻你很喜欢各种甜点,所以特命我等奉上妖族名厨的拿手甜点,希望公主笑纳,若能不吝赐教更是我们的荣幸。”温雅言辞恭谦,见到阿思看着这四样甜点的目光她就知道,这位从小长于人间的冥族公主确实很爱甜食,妖族探子的信息从不会出错。
“赐教?不敢不敢……”阿思收了收神,连忙摆手,”我只会吃,哪里能做什么指教,只要是甜点,我都觉得好吃。如果有不同寻常的制作法,比如什么酸味、辣味往里混,我是最开心不过了,又可以品尝新口味。只是……无功不受禄。”阿思正了正脸色,看向索伦,他坐在饭桌前,专心致志地慢嚼细咽,动作优雅,一举手一投足,处处透着规矩与教养,好像送个点心给阿思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阿思咽下最后一口唾液,虽然心里是很想尝尝这些甜点,可她不敢随便收索伦送来的东西,谁也说不准那个妖男在想什么。
“阿思公主言重了,几样举手之劳的小点心,哪里算什么禄?只是大厨一时兴起,多做了点,听闻公主也是爱好美食之人,尤喜甜点,我王便想与您同享。”
阿思犹豫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索伦,然后又看了看云缺。
温雅察觉出了她的动摇,适时补充道:“这是我王的一片心意,只是单纯的美食分享,别无其它,希望阿思公主收下。”
“还是……不太好吧。”
“既然是别人的心意,你就收下吧。”云缺知道阿思心里的渴望与顾忌,他也相信索伦不会在这样的情境下搞小动作。
阿思一听云缺都开了口,自然是十分欢喜:“那……我就收下了。谢谢。”说话的同时,她的眼光又不自觉地向索伦那边扫去,却发现索伦已经离席往楼上而回。他的手下也各忙各的,散开了去,温雅她们放下甜点,也利落地离开了,整个大堂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二殿下,您说索伦这是搞什么鬼?”珞珈看着这几盘“心意”,脑子里满是疑惑。
“这么短的时间,他就从不认识阿思到弄清楚了她最爱吃的东西,索伦这个人,比我想的更不简单嘛。”随谓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自己炒的小菜,自顾自地嚼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甜食?”阿思听到他的话,一脸惊讶,“我记得我没说过这事呀?”
“不用人说,看你刚才面对这堆东西时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索伦是个很精明的人,无利不起早,既然起早就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定是用什么方法得知了你喜欢这些东西,才会安排这一出。”
阿思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脸:“我确实很喜欢甜食来着。那个,二哥,我真的可以吃吗?”阿思还是不太放心地补问了一句。
云缺笑了笑:“放心吃吧,索伦还不至于对你动手。”
“哦。”阿思兴奋地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糕点,舔了舔筷头,心头一阵满足后,便准备吃完晚饭再来享用这堆心肝宝贝,她的世界是单纯而简单的,有了美食似乎一切就都完美了,她从未像这张桌子上的其他人那样思考过,索伦为什么要独独对她如此殷勤。
“二殿下,你说索伦到底想干什么?”珞珈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阿思,忧心忡忡地对云缺说道。
云缺顿了顿:“他的心思一向难测,常人无法理解。他想让我们以为的事,未必是他的真实意图。”
“呵呵。”那谨在旁边笑了笑,“云缺王子,别的不好说,这件事嘛,恐怕就是我们认为的这样子。”
“哦?”云缺闻言轻挑了一下眉毛,”那谨法师如何判定真假?”
“从蔓姬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温雅端着给阿思的甜点走过来时,没有人留意到蔓姬吗?”
“她怎么了?”火烨早就被他们的对话勾得好奇不已,呼乱咽下嘴里的饭,迫不及待地发问。
除了一直在认真吃饭的阿思,众人先后看向那谨,似乎都不知他所指为何。
“她的眼里有着赤裸裸的嫉妒。”那谨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没猜错,蔓姬一定喜欢索伦。所以才对索伦这无事殷勤有些不是滋味。”
“啊?”火烨本以为蔓姬身上有什么不对劲,谁知那谨给出的竟是这般摸不着头脑的答案。
就连向来很少和他交流的珞珈也有些好奇地低声问道:“那谨先生,一个眼神就得出这样的推论会不会有点草率?”
“不仅仅是这一个眼神,中午时她的行为、表情、神态都是很好的证明。”
“可你说的都是主观因素,每个人看到都会有不同的想法,就像一个人哭,有人觉得是伤心,有人觉得是感动一样。”冷锋在旁也补充了两句,仿佛也觉得那谨就这些细节,做出如此大胆的推测很儿戏。
那谨无奈地摇摇头,以经验和感觉为说辞又和火烨他们进行了几番舌战,以致于后来连随谓都加入进去,不过他倒是提问多过争辩,一反常态的谦虚低调。桑炫和云缺也是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这倒便宜了阿思,比起争论蔓姬是否喜欢索伦,如何看出来的,感觉是否靠谱这些事,她更喜欢扫荡桌上的美食。直到阿思把桌上的菜吃掉一半,几个人还是没争出个所以然。那谨终于忍不住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二界的天之骄子,怎么在这个问题上就跟白......”那谨话刚出口,无意中瞥见他不远处的桑炫,一下子反应过来,便及时遏制了自己激昂的情绪,突然地清起嗓子来,“咳嗯,白......白小白一样。”
“白小白是谁?”火烨对着这名字愣了愣,他并未听过那谨有这样的熟人,便不合时宜地开口问道。
“白小白......呃......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对!对****之事也是迟钝得很。”
“这名字也起得太随便了吧。”火烨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便脱口道,“诶,你该不会是想说白痴吧!”
那谨闻言脸色一变,伸手扯过火烨,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手也不管火烨的挣扎,使劲把他人往桌下塞。
“呵呵!”那谨尴尬地笑笑,随即道:“总之我就是能从蔓姬的这些细微处看出来,她一定对索伦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阿思因为火烨的挣扎,桌面晃动厉害,无法安心进食,只好放下筷子,埋头掀起桌布,看了看火烨,又抬起头对那谨说道:“那谨先生,你的意思我们懂,不会误解的。你还是放开火烨吧。他恐怕得断气了。”
那谨扭头看了看桑炫。
“行了。”桑炫对这群下属向来是大事严格,小事放纵,因此并未在意那谨一时激动的不敬,便淡淡地让他放开火烨。
听到桑炫说了这两个字,那谨才如释重负地松开双手,跳到一边,向桑炫一行礼,并迅速消失在门外。
火烨“咻”地直起身来,满脸通红,抹着脖子道:“憋死我了。”随即回过味来,四处环顾到,“死胖子,到哪儿去了?给我滚出来,别让我抓到你。”说着也追了出去,留下一桌人心头逗趣,以及阿思撑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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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话想说?”索伦坐在他奢华的房间内,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属下只是……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对冥族四公主……那么……”蔓姬埋着头,恭敬地侧立在旁,谨慎地思索着合适的词语。
“那么殷勤是吗?”
咚。蔓姬蓦地跪倒,”属下不是此意。”
“起来吧,膝盖是铁打的吗?动不动就跪?”索伦手一抬,蔓姬便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我知道你的意思,殷勤这个词是我自己说的,也没有说错。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
“嗯。”蔓姬点点头。
“因为我在勾引她。”索伦笑了笑,说得漫不经心。
“勾……勾引?”
“没错,如果我妖族不能和冥族联姻结盟,魔族?也不能。”
“属下不太懂您的意思?”
“我今天在冥族四公主的身上,感觉到一股灵力,和皇极杵天杖很类似。”
“那会不会就是……”
“不,不一样,只是像而已。所以我脑子里跳出了一样东西。”
“蓝灵珠?”
“没错,蓝灵珠和皇极杵天杖同气连枝,灵力场自然接近。你想出哪里不对劲了吗?”索伦嘴角含笑地看了看蔓姬。
“蓝灵珠是魔族至宝,桑炫不可能随随便便给异族之人,除非那个冥族四公主和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们有了感情?”蔓姬思索着得出了这个结论。
“以目前他们的举止来看,不好说。所以,我得多找那个阿思公主聊聊,一来探探虚实,二来,给这个小姑娘多点选择。”
“那……如果,那个阿思公主真的喜欢上陛下了怎么办?”
索伦笑了笑:“那正好将冥魔二族联姻的机会给扼杀掉。”
“陛下会娶她吗?”
“这就看有没有需要了。”索伦漫不经心地回道,“云裳已有心上人,而且冥王那边一心想用她拉拢神族。既然娶到天下第一美人的把握不大,那就给自己再铺一条后路。只要娶的是冥族的公主,我妖族就不亏。”
“可是,陛下的眼界一向甚高,这样退而求其次,娶一个各方面都如此普通,空顶着公主头衔的人,不觉得委屈吗?”
“我要的就是那个公主头衔,何况你不觉得,那小姑娘有点儿意思吗?”
索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蔓姬的脸上已经空无血色。
“云裳那边持续跟进,不要放松,只要她一天没嫁到神族,就有可能产生变数。我要第一手信息,及时应对。明白吗?”
“即使她一直都像今天这般对您,陛下也还是如此坚持吗?”蔓姬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您可是妖王,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属下想去教训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陛下您也不让。属下……属下真的……有些心疼您。”
索伦嘴角轻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这在我眼里不算什么委屈。去吧。”
“是……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