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开始的。”随谓把大家带到迷雾森林的界外,指着面前的一块水域说道,“天劫的灵力就从这里开始,往南岭镇方向逐渐增强,而往迷雾这边完全感觉不到。既然我们的第一个猜测错了,就只有靠大家一起,重找线索了。”
那谨从怀里掏出了他的紫尾蝎:“那好,一人一块地方,仔细搜寻。”
“我呢?也可以帮忙的。”阿思凑上前去对云缺说道。
“不行。”云缺温柔地把阿思按到石头上坐着,“从那下面出来,你脸色就一直很苍白,想是受了不少惊吓。还是好好休息。”
阿思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好吧。”便老老实实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们到处忙。世界好像也从此时开始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鸟叫,没有了虫鸣,甚至没有了说话的声音。她只看见那谨举起了什么东西,大家便围了上去,好像在说着什么,可她一句也听不到,然后便是火烨惊慌地看着她,嘴里还向周围人嚷着什么。从彼此认识开始,那张嚣张的脸,仿佛还从没有这样失态过。阿思心头掠过一种不祥感,一如她在树后见到自己呕出了那口血,恍然间一种热热湿湿的感觉在占领了嘴角之后,再次从耳朵和鼻孔袭来,她抬手轻轻在上唇一抹,一片鲜红赫然停于指尖,整个世界便旋转起来,慢慢转进了无边的黑暗里面。几双脚拔足向她奔来,便成了阿思在倒地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黑暗,无边无际,层层叠叠的黑暗,剥不开也挥不散。一道金光以雷霆之姿,携带万钧之势从天而降,穿裂这片黑暗后,得到的究竟是新生还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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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异常,体内没有受伤的迹象,呼吸心跳都和以前一样。”随谓把被子给阿思重新盖好后,直起身来对大家说道。
火烨:“可这太诡异了,七窍有五窍都在流血呀。”
冷锋在旁边用手肘捅了一下火烨,示意他别在云缺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既然阿思没受伤,为什么会晕倒?一路上都好好的,连咳嗽都少了,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云缺立在床头,满眼心疼地望着陷入昏迷的阿思,只觉心急如焚。
“难道是因为在地下结阵的灵力太强,超过阿思的极限,她才会流血晕倒?”桑炫回忆着他们扩张蓝灵珠结界壁的场景,向来平静的脸上隐隐含着后悔,“怪我,是我没有掌握好力度。”
“别这么说。”云缺把目光转向桑炫,“不是你的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她。”他懊恼地用手掌撑着额头,说的每个字仿佛都在颤抖。
“几位客人,我爹让我替你们找来了大夫。”正当众人沮丧之时,一个奶声奶气竖着冲天辫的小童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一位四十来岁,身背药箱的布衣男子,满身的中药味,正四下打量着众人。
“也好。我们看不出所以然,让人间的大夫来看看,毕竟阿思是凡人躯体,没准管用。”那谨说完,便迎了上去,礼貌地对那大夫说道,”大夫,请看看床上那位姑娘,身体是否有不妥,有劳了。”
那大夫点点头,几步走到床边,看了看阿思的脸色,便对众人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在这房间里,空气不好,而且病人要静养。劳烦打开窗户,疏通疏通新鲜空气,然后都请到外面等。”
众人闻言照做,而后皆退出房门,在走廊上静候。
那小童见大家一愁不展的样子,便眨巴眨巴可爱的双眼,走到那谨面前,天真地问道:“叔叔,刚才看到你们抱着姐姐回来的,她是不是和我一样也生病了?我生病的时候也走不动路,要爹抱的。”
那谨想起他的湿寒症,心下怜爱起来,便摸摸他的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沂。”
“小沂,姐姐是生病了,她的病大夫看过了就会好起来的,我想你的病也一样,也会好的。”
“嗯。我爹也是这么说的。叔叔你们也别担心,里面的吴大夫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治好了很多很多人,他一定会治好姐姐的。”
“真是个乖孩子。”虽然祖训不许族人干涉人族事务,但大家并非草木,孰能无情。看见这孩子可爱懂事的样子,那谨就总是忍不住想出手帮帮他。
“对了,叔叔。这条绳结是我娘亲手编的平安结。”小沂说着从自己手上取下了一条红绳递给那谨,“我两只手上都有,以前右手这条掉过,后来我娘又给我重编了一条,现在我送一条给姐姐,希望她平平安安,病早点好起来。”
那谨一见这绳结,瞬间怔了一下,然后便在自己腰间疯狂地摸索起来,直到他也从自己身上抽出一条红绳,那就是他的紫尾蝎在阿思昏迷不远处的草丛里找到的东西:“小沂,你看看见过这条绳结吗?”
小沂盯着那谨手里夹着泥土星子的绳结看了一会儿,然后有些欣喜地说道:“这是我娘编的平安结,叔叔,你捡到我掉的那一条了?”
“确定是你娘编的?除了你其他人不会有吗?”
小沂无比坚定地点点头,眼里全是骄傲自豪的神色:“我娘编的平安结是独一无二的,整个南岭镇只有我戴着呢。”
那谨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他蹲下去,笑眯眯地说道:“小沂,你爹说你前不久掉下过水,你能不能告诉叔叔,你是在哪里掉下河的?”
小沂咬了咬嘴唇,无辜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后说道:“我记得从北门出去,就看到一只兔子,我就跟着它一直跑,一直跑,跑了很远很远,然后它突然不见了,我怎么也没找到,只记得那里有很多树,是个林子边上,爹平时不让我进去,我也不敢去,就在那边上玩,然后......”小沂欲言又止地把话咽回去了。
“然后,就来了两个坏人把你推到河里去了?”
“嗯。”小沂委屈地点了点头。
八九不离十,这孩子就是在天劫灵力开始的点掉下去的,下去后他便患上了湿寒症,这难道是巧合吗?
“王子,这孩子......”那谨来到桑炫身边,向众人讲述了他的发现。
随谓一听完,神色顿异,立刻搂过这孩子,在他身上到处摸索起来。
“你在干嘛?”珞珈看他那一副像在给人按摩的样子,不禁问道。
“嘘,别出声。”随谓非常认真地制止了珞珈,便毫不理会旁人地接着摸索起来。当他的手掌经过小沂的后背时,随谓来来回回地抚摸了好几遍,最后在背心停了下来。突然他中指着力于背心,按压了下去,一道白光轻闪,只听得“嘶嘶”响声,随谓像触了电一样抽回手掌,他的整个中指上都结起了冰花。而小沂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看天,见夕阳西沉,便有些忧愁地说道:“几位客人,我得去吃晚饭,再把今天没做完的事做了,不然待会病发作起来,便什么也做不来了了。”说完便“蹬”“蹬”“蹬”地跑到前院去了。
“你到底在那孩子身上发现什么了?”看着小沂飞速消失的身影,火烨好奇地问道。
随谓使劲掰了掰被冻僵的中指,抹了一把上面的碎冰渣子给众人看:“看到了没?我只用了一点点灵力去试探,就收到了这样的攻击。是天劫,天劫就附在那孩子的背脊上。”随谓手从上到下划拉了一下,喻为背脊。
桑炫:“也就是说,我们前面的推论都错了。”
随谓:“路走得太歪了。这样一来,所有的都解释明白了。那孩子身附天劫落入水中,在寻狼杀气的刺激下,导致天劫灵力复苏,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出发的时候,我会说北方能量有异动,先往北走了。孩子落水处留下了天劫复苏的灵力,这股灵力顺着水流方向往镇上走,所以落水点灵力越来越弱,然后这些灵力流经镇上时,又被这孩子身上的天劫本体吸引而在南岭聚集起来,这也解释了为何出了南门,水流中便一点灵力都感觉不到。天劫镇守北方,性乃极寒无比,它的觉醒,也使得那孩子患上了所谓的湿寒症。”
“绕了这么大的圈子,结果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火烨拍着脑门又惊喜又无奈。
“你可有办法在保证那孩子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取出天劫?”那谨颇为喜欢那孩子。
“当然可以。如果阿思这边没什么大碍,我今晚就可以帮他取出来。”
就在此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吴大夫扛着他的医药箱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大夫,怎么样?我妹妹身体如何?”云缺抢先一步迎上前去问道。
“令妹的脉象浊滞无力,应该是久病缠身,需要长期地静养调理呀。”
“小妹确实有数年的顽疾,但这些日子已经好转了不少,不知又为何会突然晕倒?”
大夫捋了捋胡须,沉吟道:”令妹这顽疾也不像绝症,大抵就是在娘胎里没调理好或者小的时候生过大病,没能断根而导致的身体异常虚弱,晕倒也只是正常现象。如果放任不理,当然会有致命危险,但只要保养调理得好,还是没有大问题的。”
“可是大夫,还吐血了,会不会......是受了什么内伤?”火烨总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单薄,便试探地问道。
“受伤?就她这身子骨,你们还敢让她受伤?不是要她的命吗?”大夫没好气地说道,“放心好了,我虽然不是什么神医,但一个人有没有内伤,我还是能判断的,肺部也没什么问题,不至于咳血。说句实在的,令妹现在就如同睡着了一样,除了身体太虚,真没什么大碍。我开了张方子给她补补气血,当然光靠药调,收效有限,平日你们还是多注意她的膳食调理,食补才是长久之道。”
云缺点点头,示意珞珈支付诊费:“多谢大夫。”
“方子收好,不客气。先走了。”说完吴大夫便由珞珈送着出去了。
桑炫见云缺面色低沉,便走到他身边:“随谓和大夫都说阿思没事,她会醒过来的。”
云缺点点头回应桑炫,脸上仍然不见轻松之色:“希望如此。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反常,让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也许是我见过了那些日子她好起来的样子,一时无法接受她再次回到最初病中的时候。”
随谓走过来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云缺的肩膀:“好了,这么忧愁根本不像你。你不相信那个大夫,也该信我。还是比较习惯你很拽的样子。”
“是你拽还是我拽?”云缺不自觉地冒出这个念头,在随谓一番不着边际的话之后,他的心竟然放松了不少。这个男人看似没个正形,但仿佛总能让人信任。
随谓见云缺神色不似那么紧绷,心下也松了口气:“我先去救那孩子,有什么事叫我。”说完拔腿就往外走。
云缺:“你们都跟随谓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吧,阿思这里我一个人看着就行。”
“那好。”桑炫也带着众人跟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