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庄严的冥族圣殿前,冥王冥后携同众人正与即将出去寻找圣天翼的云缺告别。
“父亲,大哥呢?”云缺往众人中看了看,没有发现云杕的踪影。
“你大哥很早就回边境去了,他让我替他向你告别。”冥王右手搭在云缺肩上嘱咐道,“你一直都让我们很放心,这次我还是要多说一句,在外万事小心,好好照顾阿思。”
“阿思?”云缺略为疑惑,“父亲的意思……难道阿思要随我们同去?”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正面对面站在一起的阿思与冥后。
冥后双眼闪着晶莹泪光,本就如水的眼波在噙着泪花的映衬下更加柔美动人,她一只手拉着阿思的手,另一只手捧着阿思苍白的脸,用白若青葱的拇指慈爱地来回抚摸着,声音也似乎因强忍着悲伤而哽咽:“母亲答应你,让你出去,你一定要听二哥的话,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如果天冷了就多加件衣服;累了就一定要休息,免得病发;不要一个人单独去什么地方;真的遇到危险了,就照我以前教你的方法召唤冥斗士。还有……还有什么?”说最后这句时,冥后已然是在自己问自己了,她恨不得立马将自己会的各种规避危险,自我保护的方法都回忆起来,一股脑儿全教给阿思。
“母亲。”阿思轻轻按住冥后的手,将其从自己脸庞慢慢移动下来和自己的双手握在一起。她看了一眼冥后的眼睛,随即把目光抛向别处,在其他人中游离,“您放心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阿思虽然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也不再言语,但她心中却暗自感叹:“知道您舍不得我,可我总归要长大的。您就安心地放手,让我出去经历风雨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这些话,当着冥后的面,阿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的,一个人在外这么多年,远离父母家人的生活,已让她不喜欢向着自己最亲的人表达自己的真实感情,也让她不懂得怎样去表达。
这些情感越是炽烈,阿思就越是难以表达,她越是难以表达,这种情感就积得越深。这样子日积月累,她对家人强烈真挚的情感已经酝酿成一汪深潭,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深不可测。以至于阿思一踏上冥族的土地就忍不住要热泪盈眶,但她始终能把这股感情压制住,做到平静镇定。
作为母亲,冥后不想给阿思任何压力,于是她硬是忍住没让任何一滴眼泪流出来。冥后静静地放开了阿思的手,纵有千言万语,现在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缄默,只是她那白皙柔美的脸庞早已因情绪波动,血气上涌而变得绯红起来。
云缺把目光收回来,就迎上米迪亚始终都那么淡定的眼神。
“米迪亚先生,你有什么占卜卦象要说吗?”
米迪亚沉默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开口道:“王子你此去,前路定是困难重重。昨天夜里,属下为你们的此行做了三次占卜……”
“三次?我说米迪亚,你可是号称天地第一占卜师。你从来不对一件事情占卜两次的,这次怎么会?”民长老心直口快,立即接过了米迪亚的话。
米迪亚垂下目光,一向淡然的眼神里仿佛已有了丝丝焦虑,他继续说道:“我占卜了三次,每次结果都一样。”说着米迪亚又顿了一会儿。
“什么结果?”云缺语气依旧冷静,好像不管什么结果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灰蒙蒙一片,什么都没有。”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颤。没有一人再开口,只因大家都担心随意开口,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反而会引起众人更大的不安。
倒是云缺率先打破沉默:“是吗?这也正常,我们要找的是圣天翼,连创世神都要出手封印的事情,怎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参破玄机呢?况且寻找圣天翼的道路荆棘密布,一切俱是未知。出现这样的占卜结果也无不妥,就请不要太担心了。”
冥王听见云缺这番话,轻轻地微颔首,眼睛里流露出对云缺坚定不移的信任以及对他面临未知仍面不改色的冷静的赞许。只听冥王也用极其平静地语气说道:“你有如此气度,相信任何困难都能克服。”云缺也回以一个坚定的点头,父子之间信任的默契表露无疑。
“哟,大家都这么早啊!”随谓揉着双眼,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从众人身后走出来,一头蓬松凌乱的白发反而衬托出一种慵懒的迷人。
“我说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才起来!”一直对随谓看不过眼的民长老开口就跟他对上了。
“不要对我大吼大叫的,我今天算起得早了。”
“确实是挺早的,我们在这儿站了快半个时辰了。”民长老反唇相讥道。
随谓继续保持着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用手理了理乱发:“那你们的话可真够多,说了半个时辰还没说完。”
“这小子……”要不是一旁的御长老拉住民长老的衣服,他都要忍不住冲上去了。
随谓却仿佛没有看到民长老那气愤的样子,悠闲地踱步到圣殿前台阶下,一个转身面对他们,双手交叉胸前自顾自地说道:“还好我没什么亲人朋友,不然以我四处飘荡的性格,每分别一次,就来一帮人在我耳边唠叨一次,我还不给烦死。”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启程了。”云缺及时地在随谓自恋情结高度发作前,插了一句。随即注视着冥王、冥后,“父亲、母亲,你们保重,我一定会找到圣天翼,治好阿思的病。”
冥王微微点头,眼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在珞珈那里:“珞珈,一路上你要协助二王子,好好保护阿思。”
珞珈单膝跪地,埋着头恭敬严肃地对冥王说道:“属下定不负重托,愿以我的生命保护四公主,完成任务。”
“等等,你们不会是要告诉我,这个丫头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吧。”随谓不知何时已经用移形换影来到阿思身边,他看了看冥王,一副不太相信的夸张表情,接着又同样瞟了阿思一眼。
阿思翘了翘嘴角,眉毛调皮地上扬了一下,眼神里对随谓流露出一种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同情的味道,就像是在告诉他,很不幸,你猜对了。
面对这样的默认,随谓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嘴里不停发“啧啧”声:“这可真是够麻烦的,我说你们冥族人到底大脑是木头做的,还是心是石头做的,这一路上,各种危险数不胜数,虽然我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可你们的四公主,一不懂武功,二不懂法术,身体状况那更是……我可没把握她不会受到一点点伤害。”
“你放心,有云缺在,阿思的安全不用你操心,你只要想着为了你自己,做好你能做的事,找齐那四把神剑就行了。”冥王语气平淡,缓缓地说道,对随谓那些无礼的话语,他丝毫没有动怒。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各司其职,为了我自己的自由,我一定会尽快帮你们找出圣天翼,到时你可别忘了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那是自然。”
“嗯,那么为了早日实现我的自由,抓紧时间,我们出发吧。”随谓顿时来了劲儿,一扫早上刚起床时的慵懒。
“等等。”云缺开口道。
“还等什么,人不是已经齐了吗?不会还有谁吧。”
“我的坐骑,最近一段时间,它太辛苦了,需要充裕的时间来养精蓄锐,才能继续跟我们上路。”正说着,只听一声暴吼,有如惊雷在耳,一只浑身墨绿色,皮毛丰满莹润,幽幽泛着青光的麒麟兽从圣殿大门处一跃腾空,借着这股冲力跨过整段台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至云缺身边。
它体格雄壮优美,四脚着地站立时,足达云缺胸口这么高,一双铜铃般大小的金色眼睛炯炯有神,摄人心魄。麒麟兽亲昵地用颈部在主人的腰上蹭了蹭,云缺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它立刻乖乖地趴在了地上,不动不闹,稳如泰山,犹如一块用翡翠玉石雕刻而成的精美玉雕。
“哇……”随谓盯着安静趴着的麒麟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赞叹,然后开始一边围着它转圈,一边仔细打量,“我没想到你的坐骑居然是碧玉麒麟,这可是世上罕见的神兽,麒麟中数一数二的至尊霸者。”随谓的声音中透着无法形容的兴奋,“据我所知,魔界巨头月魔和上一代妖王都是以碧玉麒麟为坐骑。你是怎么把它弄到手的,传授点经验,等我以后也去弄一只来,骑上它,那可真是威风够了……”
随谓还想说下去,被云缺即使打断:“以后再跟你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出发找剑。”
随谓耸耸肩,颇为失望地说道:“好吧。昨晚,我小小地感应了一下,发现北方的能量比起其它三个方位来说,有点不太稳定,怕是有什么异动。所以我们先往北走,以免又生变故。”
“北方?能够指出具体的地点吗?”
“恐怕不能。”随谓如实道,“我也只能凭感觉,如果我们越靠近天劫,那么我的感应就会越强烈,离它远了,感应力就会减弱。”
“那岂不是要慢慢试探、摸索?”御长老有些担心地说道,“那四公主……”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大家都已明了,这样耗费大量时间的可能结果。
随谓感觉到这种不寻常的气氛,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其实,这也花不了太多时间,你们二王子的碧玉麒麟日行几千万里,不消几天就能踏遍整个大陆。即使这样摸索比较费时间,但只要我辛苦点,日夜不停地感应,我保证,五天之内一定会找准位置的。”
这番不知真假的话,好歹给大家注入了信心。
“好,抓紧时间走吧。”冥王对众人说道。
这时民长老悄悄来到随谓身边:“你跟我过来一下。”不由分说地把随谓拖到一边。
“暴躁老头,你要干嘛?”随谓理了理被民长老弄乱的衣襟,吊儿郎当地问道。
“我承认你很讨厌。”民长老一开口差点没把随谓给噎死,“但我不得不恳求你,请你务必尽全力地解开圣天翼的秘密,拯救我们四公主,她不可以出事。”
随谓有点不解地问道:“你们四公主,她有那么重要吗?值得暴躁老头你开口恳求我这个讨厌鬼。就算有,人家父母还没开口呢?你倒激动起来。”
民长老一改往日模样,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你是独行者,从来无挂碍。怎会明白家人之间的牵绊?”
随谓看了看这个一生未有小家,已然把阿思当成自己孙女的老头,破天荒地没有和他再抬杠,而是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