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思将温雅送去魔族后,刚一回家,珞珈就迎了上来。
“四公主,您回来了,长老会请您过去一趟。”
“又是长老会?”阿思微微皱眉,才见识了妖族那群面无表情的长老,回来还有一群,”有说什么事吗?”
“好像是冥神大典,具体情况,您去了就知道了。”
阿思心下一沉,似乎已经猜到是什么,一种压力感扑面而来。她点点头,吐了口气,跟着珞珈去了。
“来了?”阿思一踏入长老会,权长老就迎了上来。
“嗯。”阿思点头,环顾了一圈,几位大长老以及克雷,米迪亚老师都在,冥王坐在一旁,略显佝偻地倚着,仿佛老了不少,眼中悲伤清晰可见。
“出什么事了?”阿思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她以为只是来定冥神大典举行的时间,但满屋阴郁的氛围,父亲难解的神情,都在告诉她事情不简单。
智长老顿了顿:”四公主,您还是有个心理准备。”
阿思长吐了口粗气,半是苦涩半是无奈道:”大哥身残,二哥已死,现在还有什么能刺激我?”
“三公主,我们已经找到了……”
阿思心头一震,不详之感喷薄而出:”……然后呢?”
“她的遗体……放入了祭祀堂,等到……缝……我是说……打扮好,明天开始祈祷仪式。”
“叮……”阿思的耳朵旁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炸开了,她无力地埋下头,闭上眼睛,云缺离去时的心痛又被撩拨起来,只是这次她那满是伤痕的麻木心脏,不再难以控制,任它汹涌成灾了。
她在周围寂静的目光中,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缓缓问道:”谁干的?”
“敖启楠。”智长老不忍道,”三公主找到了敖启楠,但他已经失去理智,我们赶到时,三公主……被孽龙挖出了心脏。”
被自己最心爱的人虐杀,这是何其残忍的事,阿思捏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抓到他了吗?”
“已经锁进了大牢。还有三公主的遗腹子,也已经交给了冥后。”
“遗腹子?三姐的孩子?”
“是。”智长老颇有些安慰地点头,”孩子在母亲腹中滚动,我们把他取出来,他还活着,是个男孩。”
阿思本来认为自己已经能够控制,不会再哭,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时,心头又痛又喜,眼泪一下就飚出来了:”父亲……”她抹了把泪,看向冥王。
冥王沉沉地坐起来些:”族中发生了太多事,为了振作气势,我们决定把云杕的登基大典和你的冥神继位仪式都提前,大家急需能鼓舞他们的开心事。最快的准备下来,就在一个月后了。”
阿思略一沉吟:”女儿但凭父亲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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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思站在远处的视线阴影里,看着侍女们端着婴儿的衣料、食物、日常用品等,在母亲的房间穿梭来去。她心情复杂地一直在那里发呆,目睹着大哥来了去,父亲来了去,长老们来了去,就连随谓也来了又去,她却始终在那儿站着,没有过去看那个孩子一眼,也没有离去。夜幕降临,众人寻找她的苗头越发旺盛,不停有人问着有没有见过自己。阿思突然希望她能够就这样藏在这暗地,无人可找到自己,而她可以一直默默注视他们的鲜活与生机。可惜,她身上的责任已不是简单背起与放下了。
一个月来,大家都为了阿思和云杕相距一天的仪典忙碌不停,虽然阿思希望一切从简,但冥王不想太过随意,毕竟上亿年都没有举行过冥神相关仪式,现在这一幕居然出在了自己这一代。参与其中的人们,虽然为这生疏的礼仪程序紧张,但更多的却是骄傲与自豪。
随谓这一个月来,想找时间和阿思说说话都完全不行,她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小到礼节仪态,大到各种规则,毕竟她从小不在应有的环境下长大,本来也没什么大碍,但现在她既然要做冥神了,就不得不学。
一想到阿思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身份,走上了这条路,随谓心里就憋得慌,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充斥着他心脏每一寸血肉。冥神不能成亲,和她相伴一世的只有责任与孤寂,可她终于成为了众生敬仰的骄傲,有能力守护她真正在意的一切了,两种思想在随谓脑海中争斗,惆怅与欣慰反复交替直到那一刻真正来临。
随谓在台下看着一身黑色法袍,神情平静的阿思半跪在地接受冥王和长老会的祈福,看着她站起来,紧紧握住幽谷,幽谷在她手里光芒万丈,让在场之人集体俯身跪拜,看着她对着自己淡淡一笑,随谓终于忍不住留下一滴感动的泪水,这丫头……千言万语,他已无法表述,只有温暖的热流缓缓浸润着他的心,使他此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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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你也要走?”阿思不可置信地看着随谓。
随谓散漫地笑着,仿佛不这样,氛围又会变得愁云惨雾:”嗨,干嘛这么吃惊?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野,被困了这么久,当然想到处走走嘛。现在你也成为冥神了,一身神鬼皆惧的本事,我大可以放心了。我知道,你帮我向神王讨了人情,他把另外一颗真元珠给了你,所以咯,就想让你把这两颗珠子交给我,让我真正的自由。咱们可是好朋友,而且有约定的对不对?”随谓笑着,故作无所谓地搂住阿思肩膀,用力拍了拍。
阿思顿了顿:”你……会把它们捏碎吗?”
随谓笑容一僵,有些局促地放开手:”你知道了?”
阿思轻轻点点头。
“呵呵……”随谓自嘲地笑着抓抓头发:”我就知道,你变为圣天翼后,很多事就瞒不住了。”
“那你撒谎的本事可得再高点。”阿思无奈笑笑,随即神色一肃,”你虽困于珠内不得自由,但也正是因为身处创世神为你设立的这个框架中,你才得以永生不老,如果震碎了它们,的确再无人可召唤《世真元史》,自由是得到了,但你从此也会陷入生老病死的循环。你可想好了?”
随谓仰天大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永生又有什么意义?”
阿思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容,会心一笑:”我明白了,拿去吧。”说着阿思从腰间掏出两颗泛着白光的真元珠,递给了随谓。
随谓接过来,手心合拢,毫不犹豫地一用劲,只听”啪啪”两声脆响,再摊开手,手中只剩下一堆白灰,随之慢慢消散了。
“这就要走了……”阿思陷入沉默,离别的愁绪又得体验一次了。
随谓明白她送走了太多人,内心受了多次煎熬,这次,他不想凄凄惨惨的,便再次一把搂过阿思的肩:”你该为我高兴,我终于可以去实现我的理想了,到处游历,扶危济困。从此以后,你负责照顾灵力四族,我负责照顾脆弱的凡人,咱们合作就是整个天地的守护神了,如何?”
阿思见他这个时候还在吊儿郎当不正经,也忍不住一笑,接着做了一个连随谓都没想到的动作,她转个身,一把环过随谓的腰,抱住了他:“右说她一直想给你一个拥抱,让我代劳,恰巧,我也一直这样想来着,今天就一并了。”
随谓愣了愣,随即释然一笑:“两个拥抱变成一个,我亏了。”
“切,得寸进尺。”阿思笑着放开随谓,看着他的脸逐渐收敛了笑容:”……有空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嗯。”随谓点头,瞬即想起一件事,“对了,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名呢?”
“哦对,这事差点忘了,可真能吊胃口的,都这个节骨眼了才肯说。”
随谓拉过阿思的手,一笔一划在她掌心里写下一个字。
“这是?”
“阙,意同于缺的阙。我的名字,师尊起的。”随谓咧嘴一笑,灿若星辰,阿思看着那绝美的笑容,心里仿佛也射入了一道光,一道不刺眼,却足够照亮心中道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