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好一起去冥界后,便各自准备,桑炫的房间突然响起敲门声。
“请进。”
门被推开,随谓走了进来。
“有事?”
“你确定要去冥界?”随谓反手把门关上。
“嗯。”
随谓抓了抓头发,这是他躁气上涌的征兆:”本来我想等到验证清楚再说,没想到局势变化得如此快,你都要去冥界了。我想我有必要把事情说出来,让你参考。当然,目前只是我的猜测,并没有实质证据。”
“你到底想说什么?”
“记得火烨被我们救回来以后说的话吗?”
“关于神秘高手的?”
“嗯,那个神秘高手说了这样一句话,释稔染的一身灵力怕是白传给你了。有印象吗?”
“你这样一说……”桑炫想了想,”是有提到,只是当时注意力都在火烨身上,并未多想。”桑炫说完,心中一动,脸上神色也变了。
“你想到了?”随谓朝他点点头,”释稔染把灵力传给火烨的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那个神秘高手怎么得知的?除非我们之中有人和他勾结,告诉了他。”
“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我一直就觉得我们之中有异心者,本来以为是自己多疑,没料到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我没有理由推翻自己的局,你找人对付你的下属这不合理,魔里我百分之百信任,他高傲得根本不屑假别人之手做任何事,释稔染也是你魔族的人,没理由伤害自己同族,何况她对火烨寄望颇高。只剩……”
“……云缺和阿思?”桑炫的语气里带着犹豫。
“然而就在刚才,我得知了一件事,在鸣泉山时,你也看到了我为魔里他们变出的蝴蝶,还记得是什么颜色吗?”
桑炫顿了顿,肯定道:”玫红色。”
随谓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表情:”可阿思说,那是紫色的。”
“紫色?玫红和紫色差别不小,不太可能会看错。”
“而且我听她说,她一看见紫色蝴蝶,就困倦难耐睡着了。”
桑炫眼神一动:”你怀疑是云缺动了手脚,让阿思睡着?”
“云缺带着阿思脱离了我们的视线,有一阵子,从理论上来说,他有这个时间去通知神秘人我们的动向,至于动机,我也想过,无非是同于索伦的野心之举,打压异族,兴盛自我。但以上都是我的一种猜测,没有办法证明,那个神秘人如此身手,几乎无敌于天下,何必要和云缺合作,能有什么好处?这些疑点在这种猜测中也未得到合理解释,所以猜测不一定成立。也许只是我疑心太重,但我始终有种不好的感觉。”
桑炫垂首思考了一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云缺真想对我不利,那么我走到哪里,想来那个神秘人都会找到我。何况你也说了,上述一切只是可能性的一种,若能得冥族相助挫败大哥的计划,救出父王,我愿意冒这个险。”
“我明白。”随谓早已料到以桑炫的性子,必是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只是希望你能小心点,我们虽然还算不上朋友,但我也不想你有事。”
“如果今天反过来,是云缺陷入我这样的困境,你怀疑的对象是我,你也会劝阻他不跟我回魔界对吗?”桑炫看了一眼随谓,缓缓问道。
“没错。”
“你心里仁义高于友情,如果你与我们之间算得上有几分友情的话。”
“我心里仁义高于一切。”
“……谢谢。”桑炫不善表达,顿了顿只能用这短短两个字道出他真切的感激之情。他曾经怀疑过随谓,也出于利益衡量过他,后来被他的爽朗坦荡打动,心中甚至有过交友该得此的感慨。但直到此刻,桑炫才算开始有些理解随谓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信念。”胸怀大爱”这四个字应该是最贴切的评价,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桑炫怕是也不肯相信真有丝毫不顾世俗眼光,身体力行实践心中仁义之人,即使他将其置于一切之上,在很多不理解的人眼里等同于偏执。但桑炫懂,一如他心中也有高于一切的东西存在,为此,任何痛苦甘之如饴,所有取舍通透清晰,此即为之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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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冥界,已是半个月后,一路上波澜不惊,并未遇到魔族的伏击。冥王冥后关切地询问了众人的情况,尤其是阿思,几乎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确定她完好无事才松了一口气,又知晓了其病情的转折和阿思真实的身份,当然是喜优交加,说了好半天话,问清了来龙去脉,对于魔族遇到的问题太过重大,决定从长计议后,才分别安排众人去休息。
阿思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经过云裳的住处,只见大门紧闭,房间周围萦绕着淡淡的紫光,仿若结界,而房门外两个士兵巍然挺立着,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阿思想起敖启楠,又看到云裳被如此软禁,心头一痛,脚步沉重地往那个方向迈了一步,却被身后的云缺拉住手臂。
阿思回过头,就见云缺朝她摇摇头:”只怕小裳现在情绪不稳。”
“可是……我还是想去看看三姐。”阿思揉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内疚、畏惧以及责任交杂在心煎熬。
云缺想了想:”好吧,我陪你一起去。”
说着,带着阿思走到房门外。
“两位殿下。”门口士兵轻轻鞠躬致意。
“我们可以进去吗?”阿思小心翼翼地问道。
左边的士兵点点头:”当然可以。”说完推开房间的门。
阿思和云缺一进去,就看到云裳坐在桌前,手里摆弄着一条丝质手环,孕肚已经比一个月前明显了些。
她听到门响,只是迅速收起手环,朝门口看了一眼,知晓来人后,脸上露出失望悲戚的神色:”只有你们回来了,这么说启楠还是……”
“他发狂跑掉了。”云缺担心她误以为敖启楠已死,心神受创,急急解释道。
云裳却当没听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
“三姐……你是不是很恨我?”阿思颤抖着问道。
“不恨。”云裳沉默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可是你让我如何面对你?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裳,我们是你的亲人,你当真要为了敖启楠和我们生疏一辈子吗?”云缺往前走了两步。
他的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勾起云裳的痛,她狠狠地转过头来,脸上已是泪痕肆虐:”二哥,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你,更不想听你说话,因为你只会骗我,只会敷衍我。我曾经是那么信任你……尊敬你,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伤我?”说到激动处,已是泣不成声。
“你说的是什么话?从小到大,我什么事不是护着你?唯独在敖启楠这件事上,我承认我是独裁了些,毁了你的良缘,伤了你的心,可这也是为了救我们的妹妹。我虽遗憾,但问心无愧。”
云裳杏眼含泪,苦笑了一下:”原来你根本都不记得了吗?”
“三姐……”云裳颓然凄苦的样子让阿思心酸。
云裳抬头直面云缺,向他靠近了几步:”你知道十年前我为什么要搬走吗?”
“不就是你任性惯了,怪阿思分了你的关爱吗?”
“是,我那时是任性,没有当好姐姐,可你又是一个好哥哥吗?你就是从那时开始变的,以前你从不骗我,什么事都肯跟我说。就是那天起,我知道你变了,再也不是我从前的二哥。”
云缺听得火大:”简直无理取闹,我到底骗了你什么?你倒是说啊。”
“你果然不记得了。十年前的五月一天,你从外面回来,衣服上弄脏了一块痕迹。想起来了吗?我当时问你,从哪里回来,你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句‘外面’,问你去做什么了,你说‘没什么,只是看看’,特别是你衣服上那块痕迹,那明明是灵术结下的法印,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却还骗我说那是弄脏的污痕。”
“要我怎么解释?你真的是被我们宠坏了,我做过那么多事,不是每一件都可以拿来随便说。何况就是一片污痕的事,你非要如此较真,那本就是不知在哪里弄脏的,是你小题大做,想得太多。”
“污痕和法印我会分不出来吗?你就那样没有耐心告诉我?你和大哥大大小小的战斗我没亲眼见过的,也都听你们细细说过,阿思出生才十年,才十年!为什么就开始对我不耐烦了?我也是你们的亲妹妹啊……也就是从那天过后,我讨厌熟悉的你们都变了,赌气离家出走。可十年了,你从没来认真看过我,总是在人间陪着阿思,为什么你就那么偏爱阿思?不来也就罢了,反正我有启楠,可你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这一来,还要亲手毁了我最爱的人?”云裳边哭边扑上去捶打云缺,似要把这十年的委屈,失去敖启楠的痛苦一次性发泄在他身上。
云缺任由她捶打,到她有些累了,他轻轻对着她吹了一口气,云裳便失去意识倒在了他的怀中。云缺将云裳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拉起在一旁呆若木头的阿思走出了门。
“小裳才失去敖启楠,又有了身孕,脾气更不好了,有些事也喜欢无理取闹,你别放在心上,作为姐姐,她的心里还是爱你的。”
“我知道。”阿思点点头,”我从来没怪过三姐,她心里苦,让她发泄完了,也对她和宝宝有利。”
“乖。”云缺赞许地拍拍阿思的头,”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弥补一下你受委屈的心。”
“嗯。”听到吃,阿思脸上情不自禁又扬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