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安平,梅毅感觉却与前次不同。没了之前的踌躇,多了对未来的期许。看着漫山遍野的野花,心情一真舒畅。在这乱世,却是难得有机会和闲暇踩春踏青。梅毅此次也算是公事私办,是顶着说亲的幌子来安平县的。
脚下踩着安平地界的土,梅毅感慨万千。既然是那说亲做幌子,那第一站自是要先去舅舅家。而且,梅毅还指望舅舅柳文昌能帮自己引荐安平县县令候审。更何况,两位表妹也有几个月未见,自是要先去探望。
梅毅一行人径直来到柳府,此时柳府柳管家已经外门口候着。
“见过表少爷,老爷吩咐了,表少爷来了,直接去书房便是。”柳管家行过礼然后说道。
“几月不见,您老气色不错。既然舅舅有吩咐,那我就先去了。还要劳烦管家,安置我这些仆人。”梅毅拱拱手,侧身让开。
进了柳府,梅毅也不用仆人引路,驾轻就熟般就来到书房,轻声敲了两下,然后喊道:“舅舅,梅毅来了。”
“哦,快快进来。”书房传来一个男音。
梅毅进去,便见舅舅站在书桌前正在写字。梅毅上前也不说话,静静看着,等着舅舅写完。柳文昌这些年学问日益加深,也悟出些修身养性的法子。每天有时间便写写字,读读书,算是彻底读进去了。若说之前举业是为了出仕,现在却是没了那么多私心杂念。便是想要出仕也是为印证学问,看看这修身齐家,兼济天下之道有何奥妙。
大约过了一盏茶,柳文昌才停了笔。伸手平平拿起写好的大字,然后仔细吹干。之后递给梅毅,“这是我送你的。”
梅毅上前接过,只见一副“难得糊涂”四个字跃然纸上。“恭喜舅舅学问又有突破。”梅毅和柳文昌在一起交流学问时间不短,柳文昌知道梅毅的底细。梅毅自然对柳文昌的水平也不模糊。这副字一写下来,梅毅便知道自己这位舅舅的学问更进一步了。
“略有所得罢了。人有敬畏之心是好事,没了敬畏知心,就没了束缚。毕竟你我不是圣人,只能降服性情,不能降服心猿。不过,随着阅历增长,知道越多,胆子越小却也不必。有时候装装糊涂也不错,难得糊涂嘛。”柳文昌似有所指,梅毅听闻也是一惊,然后又摇摇头,自己舅舅可不是什么高人隐士,他这句话看来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这次前来安平所为何事?”柳文昌感慨完之后问道。
“舅舅张口就问我所为何事,外甥就不能想念舅舅舅母,两位表妹而来?”梅毅收了那副字,然后找地方坐下说道。
“嘿嘿,就你?李家就要和郡守结亲,你这几天没少往李家跑。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会大老远跑来安平?我却是不信!”柳文昌讥笑道,似是看透梅毅。
对自家舅舅政治敏感,梅毅是见识过的,也不惊讶,然后将李家要他前来说服安平县令候审的事说了,最后又说道:“舅舅,外甥这差事,可就指望舅舅了。”
柳文昌摇摇头,押了一口茶却不说话,指尖敲着桌子不知想些什么。梅毅也没打扰,就在一旁静静坐着。
“李家是要动手了!”柳文昌突然睁开眼睛说道。
“怎么可能,郡守的威望可是十几二十年攒下的,一个李家怎么敢…梅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前世梅毅是李家上台之后,由周静介绍才接触李成志,最后扶龙的。之前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梅毅之前也没多打听,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柳文昌瞥了梅毅一眼,然后说道:“我说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也太过胆大妄为了。”柳文昌通过梅毅的反应自是猜到他的想法,不由一阵嘲笑。
“李家想要上位自是要名正言顺继承郡守的遗蜕,又怎会加害与他。”柳文昌提点到,“古来今往又有几人是弑父上位然后坐稳江山的?李家杀郡守,既是弑君弑父!倒时,一个得位不正的帽子压下来,就是人心惶惶。”
梅毅听闻,却是丝毫不敢放松。即便李家没有打算杀郡守,但嗣子死的也太过蹊跷。而且现在便开始迫不及待拉帮结派,这落在有心人眼中不就是痕迹?再想想建国之后,李成志几次毫无征兆便大肆屠杀老臣,这算不算是杀人灭口?
柳文昌看了梅毅一眼,以为他还没转过这个弯来,也不以为意,说到底梅毅还不到二十,在他看来,还是历练不够。可柳文昌却没想过,自己便是个闭门读史的书生,学问虽然精深,却没见识过人心的险恶。说到历练,梅毅经历的可比他多。这也是为何梅毅感想,他却一开始就否认的缘故。柳文昌才是正真经历的少。
梅毅回过神也就不再想,这些与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又不打算享受荣华富贵,只不过是借伏龙收些气运功德,得到人道庇护,可以顺顺利利修仙了道,长生有望罢了。俗世争斗,皇朝更替与他何干。
“老爷,夫人喊老爷和表少爷前去用饭。”门外进来一个仆人喊道。
“走吧,一聊就忘了饭点,你舅母该埋怨了。”柳文昌朗笑一声,然后拉着梅毅向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柳夫人和两位柳家小姐已经入座,梅毅一一见了礼,有时叽叽喳喳一会,这才又重新入座,然后柳夫人吩咐上菜。
吃过午饭,柳夫人又吩咐上了茶,然后问了梅毅近况,一下家长里短,知道小女儿不住咳嗽,这才放了梅毅。
梅毅和柳家两位小姐出来,径直向两人书房走去。
“依依,最近修炼可有什么不懂之处?”梅毅先问道。
“是有些,”然后柳依依将自己遇到的问题一一说了。其实,有梅毅留下的笔记,两人还时不时通信,问题大多已经解决。不过柳依依却是像借着这个借口和表哥多说几句话。
梅毅自然不晓得,不过柳思思一向心思单纯,这时却察觉出来,原来两人一起修行,对方有什么进展自是知晓,偷空看向柳依依,然后刮刮脸,笑话姐姐不知羞。
梅毅不知晓两姐妹的小动作,然后将柳依依的不解之处一一解释,这才问柳思思。
“思思呢?怎么样了?”武道筑基一向比玄门和神道麻烦,讲究最后打通任督二脉。不过,二督二脉也是八脉最后关卡,一旦打通,便是八脉齐通。但是武道筑基到这也就完了,没有开辟丹田的法子,之后还是要找机会收集才是。
柳思思叽叽喳喳说了这段时间自己的进展,然后又说了一些趣事。她不像姐姐那般含蓄,有什么就说什么,就连两姐妹一起的悄悄话也说了出来,弄的柳依依在一旁直跳脚,却又羞得满脸通红。梅毅见了只感觉美艳不可方物,心中一阵悸动,然后伸手拉住二女的手,默默无言,两女也是一下红了脸。
下午柳文昌派人来传话,要带梅毅前去拜见候审,三人这才难舍难分的分开。路上梅毅却是不住的盘算,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县令的职位,然后将两女娶回家。
柳文昌见梅毅走来,衣着正式,知道不会失礼,然后向他点点头,两人出门上了轿子。
安平县县令候审的性格脾性,柳文昌之前已经提点过梅毅,只要不是触的他的忌讳,这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县衙后面一个小院,柳文昌示意梅毅到了,然后两人下车向门口走去。
“柳老爷,您来了,还请入内喝杯茶,我这就请我家老爷前来。”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俩,吩咐人上了茶。
“有劳候管家了。”柳文昌对此人很是礼遇,看来此人是候审的心腹之人。
“没什么有劳的,这是柳老爷那位外甥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梅先生我也是见过的,想来老爷也是乐意见到的。”说罢,候管家便退了出去。
梅毅和舅舅说着客房的陈设,不一会,身材高大,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便来了。
“哈哈哈,柳老弟可是稀客啊。进一个多月没见了吧?”这人便是候审,安平县的县令,武安郡的定海神针。
“这位便是你那宝贝外甥?听说次来是说亲的?我在这可是先恭喜了!”候审看了梅毅一眼,然后说道。
“梅长琴独子,你也是见过的。如今已经是我的乘龙快婿了,这不,带来让你见见。去年你去郡城履职,却没见到,这次知道你得闲,这就过来了。”柳文昌显然熟识候审的性情,也不惊讶。
“梅毅见过县令大人。”梅毅看两人提到自己,连忙见礼。
“说什么县令大人,喊我叔父便是。你父我也是认识的你岳丈更是我好友,莫要外道了。”梅毅连忙称是,然后改了口。
候审听罢也是开口大笑,然后拉着两人进了书房叙旧。
候审问了梅毅的学识近况,又提点几句,问了读什么书便有和柳文昌说了些文坛轶事。然后,柳文昌便已更衣为借口暂时离开。
梅毅自是知道舅舅是给自己创造机会,于是就要开口。
“你是为李家来的吧。郡守卧病,牛鬼蛇神都蹦跶出来了。”候审没了刚才的爽朗,不过却已出口便击中命脉。而且,候审说郡守卧病!
“嗣子举止轻浮,不似人主之相。李家是郡守外戚,仿郡守旧事,也无不可。”梅毅知道自己不能让候审牵着鼻子走。
“嘿嘿,外戚,李家耕耘舟曲三十年,布局郡城不是秘密。若非此刻他还没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你以为李家还能存在?”
“嗣子不似人主,是他得罪你吧?我可知晓,他夺了你的功劳,又一脚把你踢开。”
梅毅皱皱眉头,感觉眼前之人有些难缠。“古来人主可没有要娶姐妹的,那是昏君!”梅毅打定主意要来点猛药,既然摆道理不行那就掀桌子,把上不得台面的事摆上来,打不了撕破脸皮。
“夺我的功劳?您可真看得起他。下面的村县是我一步步跑的,村民是我动员的,捕蝗之事是从我梅府的田里实验然后推广的。上面的士绅那个不知晓这件事真相,又有哪个没受了我的好处?要他们站出来说句话那是千难万难,要他们将功绩人情记在嗣子身上,呵呵,不怕嗣子依次为借口谋他们的家业吗?”梅毅嘴角含笑,满脸讥讽。
“全郡上下没一个将这份功德归到他身上。他又怎的夺我功劳?自娱自乐罢了,以为谋了我的差使就能养人望?也就他一人自导自演。”
“郡里让他做特使,却是使得捕蝗之事顺利了些,不过就是这份功绩也是记在我身上!”
“郡守病重,嗣子不堪人主,一不小心就是战火连天!武安郡的士绅官吏又有几人能幸存?”
“故有宋太祖黄袍加身,人人都认为那是宋朝官家美化。可在我看来,也许真有可能。毕竟特权阶层要想既得利益不被侵害,就要推举个人出来。李唐为何能得了天下?不就是八大家不愿为帝,然后退出了和李家沾亲带故的李家吗?”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如今李家有人才,有人望,有机会名正言顺得到郡守遗泽。即便他们不争,也会有人帮他们争,如此才能维持武安郡稳定。没战乱,当官的当官,收租的收租,就是老百姓,也可以安安稳稳种田!”
“李家已经势在必行!县令支持,那就容易些,县令不支持,那就难一些。他们是没有回头路了,此时只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