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寂静，只有不知名的山林中的茅屋还有偶尔传来的声音。
“你不想看到我吗？”少年说。
小千摇了摇头，没有语言。
后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摇头的动作在用帘布隔着的俩人间，不能起到什么沟通的信息，不过少年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拒绝。
他说：“你确定你想听吗？”
小千满心期待，可是脑袋里突然飞出来一个念头，只是一瞬间，他却脱口而出：“炎离他……你不怕你付出代价吗？”
“付出“俩字简单，却是满是沉重，也是客观下来的冷静。
有命还是没有命都在一瞬间。
少年闻此小千这句话，满脸的少年老沉，露出少有的浅浅的微笑。
只是小千没有发现。
少年本来是不打算告诉小千的，他可以胡诌一个说法，可是当他不察觉笑容已经浮现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决定违背最初的心意，告诉他一个真实的内容。
身为息鲧现在的主人，小千有必要知道。
他用了这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首先，你得听一个故事，这是个很久远的故事，无从考究，简单的说来一个神族为了救苍生不惜偷了比他更权利更大的人的神物，本来是件善人善事情，最后却被私自做主救苍生，偷宝物，被处死了，可想而知，他死后，怨气比谁都大，有对苍生的爱之心，也有面对这样结局的痛恨之心。”少年缓缓开口道。
语气中充满了对那死的人的无奈和惋惜。
“他死后，那些念头就化为了息鲧。”少年补充道。
小千的心中，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血液争先恐后的从里面涌出来。
很久很久，他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觉。
……
少年不再说话，他的目光遥望远处，穿过茅屋，移过群山，再更远处，更远处……
远去的故事只是远去，并没有消逝。
放逐的人没有尽头的流浪。
永无止境。
……
“你明白吗？”少年收回自己的视线，摸掉自己脑海里想得远处的景物，思绪回到小茅草屋中，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小千没有回答。
他需要点时间，足够多的时间。
少年好似能够看懂他的心事一般，他不追问，也不说话。
这件事情，不能说得很明白，他只希望小千能够自己悟出来，这样对于小千他自己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
是凶是吉都在小千的一念之间。
……
传说落入心中，便不肯再离开。
犹如一只蝴蝶，落到一朵花上，仔细嗅觉。
它的背后，都是嗅过无数次的花朵，最终它愿意在这里停留。
小千闭上眼睛。
……
晨光渐明，春日的阳光很绵长，总是用最温柔的方式唤醒所有沉寂的生命对待新的生命的渴望。
微微新光，冲破绿色的浓墨，落在小茅草屋里。
斑斑点点。
少年掀开布帘，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手捧茶碗回到榻上，放下帘布，身体才复原，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小千仍旧盘膝而坐。
小院里，有鸟儿飞落下来，见不到想见的人，鸣叫了几声。
碗里的水，微微荡漾。
……
小千缓缓睁开眼睛，嘴边扬起一股微笑，长久以来的重负终于放了下来，满心的愉悦。
少年洞察到了小千的愉悦的气息，他喝下一口茶，笑道：“其实你不用这样冥想，你的一善一念都是在自己的决定中，你觉得它是好的，便是好的，你觉得它是坏的，它便是坏的。就如同那息鲧的最初的主人，他之所以怨恨，那是他爱，这尘世间，无论谁，谁又能逃脱这俩个字，由爱生恨，由恨生怨，其实最初不过是个爱，所以每个人最初的秉性都是善的，只是看你的想法，保持着最初的想法也不用兜兜转转。”
“那炎离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小千还在担心自己的命。既然拥有息鲧不一定是件坏事情，那神炎的大公子就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的不满意了。
少年回答道：“我不知道。”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够化掉这股怨气？”小千问道。
“不一定需要化掉，你还是不明白。不过炎离好像明白了。”少年有些失落道。他心中暗暗自想，他还是高看了这个小医师了。
“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够化掉这股怨气？”小千不甘心继续追问道。
“呃……你一直都在做。”
“不明白？医师？”
“嗯。”
“可那是我维持生计的本能，我做不到不收钱，我要养活自己。”
“思由心生。”
“好高深。”
“呵呵……”
……
少年和小千最初的谈话由深沉变得无聊，到最后变成了无赖，小千还是觉得无赖的对话才符合自己的心境。
少年的话语，总让小千感觉自己掉入到了一池清澈的水中，眼看自己要落了进去，可是心中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强大力量将自己脱离开来。
他想过平凡人的生活，吃肉，睡觉，喝酒。
少年不肯再与小千对话下去，他觉得和炎离对话才有一种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放低自己的姿态，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与他人对话。
他保留了该保留了话，不再与他人谈起，即使是小千，他只是告诉了小千一个很肤浅的道理，那个道理就像要饿死的人，看到了一个墙壁上画着饼子的状况。
没有人说话，小千无聊的起身，走出门外，呼吸了一大口气新鲜的空气，屋内的气息让他觉得自己快窒息掉了。
花掉了一晚上的时间，他只知道自己身上的息鲧并不能完全是灾难，可是他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息鲧还是息鲧，它的恶名传遍了大好河山。
他觉得自己还是一无所获。
小千的失落，屋内的少年没有感受到。
他一手托碗底，以一个很优雅的姿势呡了一口茶，茶水清澈无底，舒展了疲惫的经络。
再饮茶水，茶水倒映的是那天与炎离对话的场景。
“息鲧无形无状，藏于精血之中，怎么才能够取得？”
“只要息鲧寄生的主人自愿选择舍去生命，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为心而死。”
“不懂。”
“凭心选择。”
……
小千听到了前半部分，没有听到后面部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