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军和北军的渊源又岂是只言片语能说尽?西北军号称三十万铁蹄,二十万姓了江,还有十万姓什么?是姓李不错,可惜不是皇帝李昭的李,而是汉安王李介的李。
征西大将军江封崛起在后,而镇北都督却是比李昭的皇帝位置来的还早。金陵那位真真不想承认,还是靠他的老大哥守在北边没把长安让出去,为安聿留存了实力,否则这江北全线崩溃,自己这位置也坐的不安稳。
虽然现在坐的也是不安稳,一想起这人,李昭也有点烦,长安啊长安,好歹是故乡,朕这一辈子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父王,你当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怎么就让皇兄留在长安了呢!
后患无穷····
白羽轻骑亮出了“西”字,可对峙的人马就像是默契一般也亮出了“北”字,乖乖,这种情况可不得了,除了天下兵马勤王,不管是节度使,还是藩王,或者是什么大将军大都督,若是带兵私下会面,这罪名若真要安上一个,造反而已!
不过对于这两只队伍来说,这些都是屁,白羽轻骑早在樵水之战后,就被江封大幅缩减,给踢出了编制之外,人员一半分散到了西军之中,还有一半不再着战甲,不再骑战马,各回各家,种田经商,爱护老婆服侍老妈都可以,这里的一百人是西军中重新召回的,当年他们都是看着将军府二位少爷长大的人,这感情可见一般。
他们大都知道大将军还有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已经长大,站在他们的眼前。
而对面的就更不用说了,王朝上下关内关外,除了金陵不敢乱闯,汉安王一声令下,也没有他们不敢去的地方。这里又钻了李昭的空子,王朝也规定了,百人以下,也是可以随便行动的。
但这规定可没说一百个人还能骑一百匹马啊,这点汉安王给自动忽视掉了,可是想起他老人家的性格,这些年真的已经算是收敛了,不知道是不是给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积德,前些年皇帝想叫他去金陵商量一下李哲寒世袭罔替的事,他就给推脱了,嘴上说什么世子尚年少···
这两个老狐狸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要一一去想,那就真的太累了。
几日后再见故人,江路云依旧保持风度,也不管是不会有双眼睛总盯着自己,对着马上秦鹤阳便是微笑道:
“三哥,我们又再见面,不去一同喝上一壶就太没道理了。”
这次那毒娘子金蝶儿总算没有跟着,可秦鹤阳依旧是谨慎性子,他看了一眼地上给方未崇戳了脑袋的白无常和那低声闷吼的无脑黑无常,却是皱了皱眉,他知道是方未崇给杀的人,但丝毫没有指责的意思。与其说他们是同袍,也不如说他们不过是为了各自目的,聚在一个人手下做事罢了。
江路云又问了一句:
“三哥?”
秦鹤阳终于看过来,结果后面马背上的跛腿将军杨廷武骂道:
“姓秦的叛徒!你忘恩负义,数典忘祖,对的起大将军么?”
江路云知他在骂秦鹤阳忘了知遇之恩,当年他是秦家寡孙,秦种师在三川口惨败后,秦家军已经一蹶不振,南渡后更是再无丝毫地位,走在路上不被人骂一句丧家犬都是客气。当年至关重要的一战,若不是失了三川口,怎会落得狼狈南渡?
这样的秦鹤阳还能在军队中吃上一口饭,都是奇迹了。
秦鹤阳道:
“秦某人上跪苍天,下跪祖先,没有对不起过谁,今天请杨将军卖我个面子,否则这番厮杀,你与侯爷不见得得利。”
江路云眯着眼看了一下,两方人马相当,可是他们却有个大名鼎鼎的刀戟将军做先锋,且一个个是战甲在身。白羽轻骑未着战甲,且散在西军中三路多年,再来杨老将军年事已高,此番看,对面还有个剑来九连环的方未崇,这岂不是拼个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你要死我也逃不掉的局面么?
江路云沉声道:
“我想秦三哥弄错了,此行我与川南节度使尹天林麾下各人,护送的是陛下精心挑选送往南理国的十八箱礼物,秦三哥可别告诉我你要打陛下的东西的注意。”
秦鹤阳道:
“还请侯爷不要再兜圈子,交出那件事物,便也能救下此间这么多弟兄的性命。”
江路云心里笑一声,秦三哥你到底以为江路云这十年什么改变都没有,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吗?
后面的白羽轻骑中却有两种人,其中一种是痛恨这秦鹤阳背叛旧主而跃跃欲试的,其中一种却是仰慕过这位刀戟将军的传奇事迹,秦家说到底是世家,行军打仗的人不似朝中做官的,或者是那些所谓的读书人那般凉薄,秦家军纵使犯下极大错误,可他们流的血却是实实在在的啊···
这种人到底是不想和当年的同袍动手,江路云看到了这一点,杨廷武却骂道:
“上跪苍天,下跪祖宗?老夫看你最要跪的既不是这上天,也不是生了你没养你的父母,你看看这面旗,你只说你对得起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吗?”
秦鹤阳本就是个木讷人,不擅长与人强辩,见江路云不表态,只伸出了手示意,身后众兵士竟是要动手了,白羽轻骑只等这位昔日的二殿下一声令下,为了这个“江”字,他们便是义从,便是死士,可江路云却道:
“好说好说,之前我不把东西给三哥,却是因为那东西真真不在我的手上,现下三哥既然想要,我双手奉上就是。”
听到的人无不震惊,怎么,原来新主子是这么个孬种?杨廷武大声道:
“侯爷!”
他不懂羊皮残卷利害,可这当口怎能示弱?此时却听得一人声音悠悠传来,不是军中人,也不是马上人,秦鹤阳身后不远处,有一华盖金顶的马车,这声音正是那里面传来。
“小侯爷最爱和别人开玩笑,秦将军可要多长几个心眼。”
江路云听这声音是沙哑苍老,可听上去偏是幽幽的,轻轻的,声音虽小,却绝不会叫人忽略,他这一开口,四下又是安静了一些。
何人开口?
江路云心里一紧,众士兵恭恭敬敬的扶出了那马车里的人,本以为是个面容华贵的长者,没想到出来的竟是个骨瘦如柴,面目狰狞可怕的枯木般的男人,他这般老态,说是好几百岁恐怕都有人信,可是看他的眼睛呢?这眼睛偏又是狡黠正年轻,可见他四肢萎缩,一副丑陋模样,众人无不称奇。
这老枯木坐在了特制的轮椅上,身上却是穿金戴银,左手那是扳指戒指一样不少,右手也是镯子珠子多多益善,江路云只一楞,那老者却笑盈盈的看着江路云道:
“怎么,好徒儿,不认得为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