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有些凉,又有些刺痛。尚君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楚问尘好似没发现般面无表情。
实际上他指尖上的动作却缓了缓。
才片刻功夫,尚君手心上的伤就已经结痂了。只是藏拙太锋利,割的伤口太深,哪怕结痂了看上去依旧有些可怖罢了。
尚君看着自己的掌心沉默不语。
这个很厉害啊,若是学会了这个,爹爹娘亲以后就不怕受伤了。她美滋滋的想,也不在乎楚问尘同不同意教。
但也只是想想。她赌气似的不去看楚问尘,我不能凶你,我不理会你总成了吧?虽然她知道楚问尘是为她好,可难免还是会有些委屈。
所以尚君此刻的表情很纠结……
楚问尘的眉眼似乎有些上扬,却依旧冷声道:“下次碰到这种情况知道该怎么办了?”
尚君应付似的点点头,然后瘪着嘴把玩着本命铃,尚君的本命铃已经是蓝中带紫的了。
楚问尘终于是缓了缓脸色,袖手一挥,方才打斗造成的狼藉立马恢复原状,连那两个黑衣男子的尸身也不见踪影。
不过尚君不想问。
她一点都不想再回忆先前的事。
她也不再想听剑锋入肉的声音。
清晨的风有些大,有些潮湿,吹散了昨夜的血腥气。
“下去吃点东西。”楚问尘擦干净他的剑,然后不等尚君跟上就出门而去。尚君思索着要不要跟出去,最终还是因为太饿放弃了挣扎……
尉迟看了看空落落的怀抱,感受着先前小人儿的温暖和柔软,然后苦涩又满足的笑笑,去房里换了身衣裳。
他很满足。
他下意识的不去想昨夜楚问尘提着剑去做了何事,他只想觉得,哪怕只有一瞬间,尚君是需要他的,而他出现了。这便够了。
夏末秋初的天色反复无常,就像此刻他们的心情。
也罢也罢。尉迟心想。
楚问尘给尉迟的衣裳大多是黑色的,还有一件深红和一件简单的青色。他不喜欢妖艳的红,也不喜欢简单的青。
楚问尘喜欢浅色,所以他不喜欢。
甚至刚看到这几身衣服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楚问尘是不是在借机报复他?总之他本认定自己不会穿上这样的衣裳,但是有时候,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当只剩下一条路的时候,再不愿也得去走。
他别扭的套上外袍,没有过多繁杂的图案,只是银白色的边纹,内敛大气,袍角绣着白色卍字纹。
其实抛开尉迟不喜欢青色不说,这衣裳做的当真是很不错的。
“唔逍遥哥哥,你穿青色真好看!”尚君咬着汤匙含糊道,眼睛很亮,在尉迟看来很耀眼,很温暖,想不顾一切的触摸。
然而他僵着面容,只是淡淡的看了尚君一眼,便坐下开吃。
仿佛之前屋里那个温柔他,不是他一般。
尚君虽有心询问,却还是没能问出口。
逍遥哥哥什么性子****何事?说不准逍遥哥哥本就是冷淡之人,只是先前为了照顾她而表现的温柔呢?
一定就是这样的。
然后尚君心安理得的继续咽着饭菜。
“啊对了……”尚君一拍桌子,突然想起密函的事。无奈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三水镇?”
“你怎么知道的……”尚君有时候觉得楚问尘就是个神,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楚问尘头也没抬:“刚听说那边出了事,再加上密函,想不知道都难。”他语气有些不屑,似乎是在嘲笑尚君的愚笨。
只是“愚笨”的尚君没有感觉出来,依旧一脸崇拜似的的望着楚问尘。
尚君的脸很小,却也很可爱,有两个深深的梨涡。
“只是现在还不能走。”
“何事?”本来来周庄就是玩乐的,哪来的正事儿?
楚问尘无声的笑了笑,脸色有些阴沉。“害你的人,不该付出代价?”
“不是已经……死了吗。”尚君皱着眉头,回想起来依旧有些恶心。
他们三人单独要了一间房,有楚问尘在,隔音效果想不好都难,是以随便说话也没有旁人听得见。
大多时候都是尉迟在静静的听着,尚君负责犯傻,楚问尘负责说……
“死的不过是些走狗而已。”
这句话完全不像楚问尘以往的性格。从前他冷则冷矣,却不会去做什么凶残的事,尤其是杀人什么的。
所以今早看见楚问尘提着带血的剑,尚君第一个关注的不是楚问尘教训他,而是他昨晚去做了什么。
“谁害我?”尚君不明白。自己来周庄不过短短几日,平日里又没有和什么人打过交道,何时结了个仇家?
“你注意过那两人的着装吗?”楚问尘修长的手指捏着瓷杯,轻轻转着,语气似有点漫不经心。
“一身黑啊。”这有什么好问的,不都看到了?
尉迟摇摇头。“一般为了方便行动,杀手穿的都是箭袖。而刺杀你的那两人,穿的是直袖。袖身纹着虎纹。”
楚问尘不明所以的笑笑,“没错,据我所知,周庄就有这样的组织。叫赤虎帮。而赤虎帮,接任务是认财不认人的。所以,只要有钱就可以了。而想请动赤虎帮,费用绝对不低。谁会为了杀你花大价钱?”
“那个所谓强豪?”
“不过若是别人故意这么做诱导我们呢?比如说宋辞?”不得不说,碰到正事儿尚君还是很机灵的。
“对方正是算准了这一点,觉得我们会犹豫,才敢这么做。试问,在周庄,和你有仇,又有财,本身还没实力的,除了他难倒还有第二个人?宋辞虽危险,深不可测,但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屑做这种事。况且,你与宋辞无仇无怨,他态度虽有些问题,但杀你还不至于。”
好像真是这样……
“那……怎么做?”
“直接杀了真是太可惜了。”楚问尘说些,就像是在说今天的菜色不好一般。
尚君突然觉得有些冷。师父好像变了,变得有些残暴嗜血。
半晌没人说话,气氛又变得诡异的安静。
“去城主府吧。”楚问尘扬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是个强豪。”
“可是城主比他强,城主比他豪。他既然为了面子而杀你。那就让他丢尽面子。”
于是为了气势三人浩浩然背着剑出发了,倾君和藏拙更是没有收敛气息。且不说尉迟上哪儿突然找来一把剑,光是这气场,便是谁都接近不了的。
三人皆是一身素衣,干净简单,尚君走在最前头,冷峻着一张小脸,楚问尘与尉迟更是气场如千年寒冰。再加上前日尚君于折花会上的表现,路人纷纷自行退让,大气也不敢出,待三人都走远之后,才敢讨论一二。
“这是怎么?”
“立威还是寻仇的?”
“好像是往城主府的方向?”
城主府建立在周庄的中心位置。
消息很快便传到城主与那位强豪耳里。
前者自认为没做什么亏心事,一来不是为寻仇,二来不是为除害,倒也大大方方来了门准备迎接折花榜首。
后者轻蔑的砸碎了个杯子,然后想:武功高有何用,脑子照样不好使。想着赤虎帮居然行动失败?下回该找谁呢。但是行动失败也该有人来汇报的,怎么还不见人?想完满是油脂的肥脸一横,正准备发火,听见属下人急匆匆来报。
“何事?”
“公子,赤虎帮……全灭了。在城西,整整一个大坑啊,死相惨重,身子上都多多少少三十几道剑伤。连外出任务的都被找了回来,杀了。”
对方说的很轻,他却觉得内容很重。
联想起光天化日背着剑的尚君三人,他的脸一下子刷白了,然后脚步不稳退到椅子边,一个没做稳落在了地上。却还没来得及喊痛。
“公子!”下属作势就要来扶,他瞪大了眼睛,“扶什么扶!赶紧给本少爷收拾东西,记住,那些金银财宝全给我带走!还有那些房契地契,一张也别落了,那些个婆娘也一起带走!快快快!”
下属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的领了命。
窗外风吹起落叶,然后才发现,入秋了。
城主府。
“三位,城主已在中堂等候。”
尚君三人眼也不斜的往里又去,然后管家关上了大门。
“这城主也是个有趣之人。”楚问尘笑了笑。
“三位,在下周桓,恭候已久了。”城主是个二十七八的男子,长得平凡的很,大街上扎堆的那种。但是给人以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倒是有些新奇。
看见几人的神情,城主笑着解释道:“我自幼修习家族秘法,所以才会这样。至于是何秘法,请恕在下不方便相告。”
“听闻今年的折花榜首是位白衣小姑娘,看如今这气势果真名不虚传。”
尚君笑笑,不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问尘上前,“听闻城主是个精明之人,想必今日我们的来意你也清楚,要不要帮我们,还是你说的算的。”
“只是……帮了你们,我能拿到什么报酬呢?”城主笑了笑,听他的语气,就算是今日三人不来找他他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身在周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更何况是折花榜首遇刺。
沉默片刻。
“心头患。”
两人相视一笑,交易打成。
“他们在说什么?”尚君小声。
尉迟想了想,觉得解释这件事实在是太复杂了,所以摇了摇头。
“那你的剑是哪来的?”
“客栈边上那家打铁店知道吧?五枚铜钱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