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弦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映照的山谷一片幽蓝,幸有村落投射而来了几缕黄光,转眼间也形成了一副唯美的风景画。
亮着烛光的几户人家中,便有着千殇和木氏所在的茅草屋。
屋中并没有过多的陈设,除了些必备的家具之外,再无其他。只见木氏与千殇都坐在一进屋的桌子旁,借着桌上烛光的映衬,还能看见木氏脸上未擦干的泪痕。
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天,至于约定的内容,千殇一概不知,只是从木氏那阵阵啜泣之中,他意识到了父亲的失约或许是在向木氏透露着什么噩耗。
果不其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猜测。木氏头上的玉簪此时突然间渗出了点点的血光,在这光线本就有些暗淡的屋子里,这突然出现的红光显得极为岔眼。只见木氏顾不得擦拭眼泪,连忙伸手拔下头上的玉簪,将其捧在手心,而那初始渗出的血光此刻已布满了簪子整体,再也看不出原先的翠绿欲滴,簪首凤口处不知何时已是凝出了一滴血液,那滴血液外围还包裹着淡淡的一层淡青色灵力,然后慢慢的悬浮起来。
烛光越发的暗淡,仿佛被这突然凝现而出的血滴压制的无法燃烧。千殇看着眼前这一幕,唯有震撼。
而此时,原本停止了啜泣的木氏却又哭了起来,她神色恍然的望着悬浮在眼前的血液,抽噎着自言自语,“风哥,你是叫我们孤儿寡母也不必恪守那隐世契约了,是么?”
孤儿寡母?
千殇听闻到木氏口中的这字眼,双眼顿时间就模糊了,往日的一幕幕也犹如光影闪烁一般一股脑的涌现出来。
“千殇,为父所授的这套体术名为望山,你要切记,修心方为上,太过注重于技巧反而落了下乘。”
“千殇,为父过几天要出去一趟,照顾好你母亲,等我回来。”
无论何时,这个身为父亲的男人总是沉稳如山,万事迎面,自有崩于前而淡然于心的气势,如今这般不辞而别……
没等千殇从悲痛之中醒转过来,只见那原本静静浮于半空的血滴蓦然间迎着他的面门而去,一种由肺腑深处传递而来的灼烧剧痛感顷刻间喷薄而出,转眼他便不省人事了。。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逐渐被拖入无边的黑暗,自那无边的黑暗之中,忽然响起了阵阵道音,依稀可闻。
“天地存道,蕴一道而固己身。。。”
玄奥而晦涩难懂的口诀犹如钟吟,每一次的吟诵仿佛都能深深的刻入他的灵魂,逐渐的,他再无意识。
。。。。。。
“呃~……”
“千殇,感觉好点了么?”
温婉悦耳的声音,在千殇耳边响起,他只感觉嘴边湿润清凉,便下意识的吞咽起来。
片刻之后,他的意识渐渐回归,但身体上传来的酥软酸痛,却让他觉得仿佛需要集全身的气力,才能勉强撑开眼睛。眼帘之中的景象慢慢的清晰起来,只见近前一********正手拿方巾,擦拭着他嘴边的水渍,脸上有着深深的憔悴,不是木氏又是谁。环顾之下,他才发现自己也躺在了屋里的木床上,屋外天色也早已明亮,昨夜的一切,仿佛只是一梦而来,不似真切。但看自己这一副软脚虾的模样,再加上木氏脸上已哭肿的双眼,一切又真实的不能在真实起来。
见到千殇已是苏醒,木氏放下手里方巾,坐在床边,看着他,缓缓道:“千殇,感觉好点了么?”
千殇闻言,鼻尖有些酸楚,心疼的想要伸手握住坐在近前的木氏的手,却又引来了身体各处反馈而来的酸痛,只好作罢。他将目光注视着木氏,强笑道:“娘,我没事。”
木氏听罢,会心的一笑,双手抚摸着千殇的脸,目光柔和。
是啊,千殇长大了。
木氏拿过枕头,小心翼翼的把千殇扶起,让他靠着,开始解释起了昨晚的一切。
原来昨夜遁入千殇体内的是他父亲预留在玉簪里的一滴精血,乃是为了解开千殇出生之时他父亲便在其体内布下的封印,至于当初为什么要布置这道封印,木氏则不做多言。
千殇躺在床上,安静的听木氏说完,然后他抿了抿嘴巴问道:“娘,爹。。。是不是。。。”语音未落,只见木氏摇头示意不用再说下去了,然后气氛便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木氏有些郑重的说道:“千殇,你爹的事等你回来,娘再告诉你,好么?”
“回来?”千殇闻言不禁一愣,只见木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前些日子不是还找琴吟他爹问询北原镇上的千峰武院么?但那等不入流的武院岂能教的了我风家男儿?”只见木氏此时随着话音落下,身上竟是有一番凌厉的气势睥睨而出。
说实话,千殇心中早有察觉父母并非一般凡人,而是村民口中一谈起便滔滔不绝的大能者。记得那套名为望山的体术还是自己软磨硬泡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求来的,还顺便给了自己另一套唤为“擒月”的体术,用来教给莫月等人。在这偏远的与外界几乎毫无交集的山野村落,孩子们突然有了可以修习的体术,村落里的村民无不对自己一家人敬畏有加。
要知道,碎星大陆虽然嗜武成风,但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有修行的机会,更遑论这毫无传承内蕴而言的偏远小村落。但自千殇记事起,除了那套得来不易的体术,以及最开始父亲的那几句“修心为上”的教导之外,父母再没有理会过他的修习。
木氏慢慢站起身子,转身望着屋外的群山,又接着说道:“娘知道你有很多的疑惑,但现在还不是你承担这一切的时候,你要知道,当初娘和你父亲不准你修行是为了爱你。但现在。。。“
“娘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娘也和你定个约定,十年为期,虚境为限,到时娘就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好么?”
千殇听罢,眉宇间透出了这个年纪少有的坚毅,望着木氏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娘,你放心,孩儿一定如约而回。”
木氏闻言转回身形,望着千殇,道:“嗯,但是千峰武院可就不能去了。再有两个月的时间,中央域的圣灵武院就会开始考核外门弟子,等过几天你恢复了身体便去吧,到时娘也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千殇点头答应,随后又问道:“娘,圣灵武院很厉害么?”
木氏闻言便索性解释了起来,“圣灵武院是碎星大陆五大院之首,与北域的荒灵武院,南域的烈阳武院,东域的玄天武院,西域的寒穹武院并称五大院,其五院门徒遍及大陆,走出学院者,无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大陆十大高手之中更有三位出自五院。当然也有些隐世的领域氏族可与其比肩,比如说南域极南的天阳领域,禁地无生森林里的轮回领域。。。五院虽强,但相对其他领域氏族而言毕竟其实力的凝聚上要差了许多。”
千殇显得意犹未尽,连身上酸痛也忘得一干二净,木氏见状不由得笑了笑,便接着说道“世人只知修行者超脱世外,淡忘岁月,却不晓得修行者的世界才是真正的视万物为刍狗,视人命为草芥,漫长岁月之中与人斗,与天斗,岂有安好之说。千殇,入世之后,你要切记,人心险恶,莫要轻信他人,修行之路保持本心,莫要做那欺善逞凶之事。”
见木氏说的认真,千殇也郑重的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世间之事,本就因果缠绕,倘若千殇不是把木氏今天所强调的这番信条,谨记于心,又怎能成就日后的天楼,当然,这些暂且不提。
木氏说完,看着若有所思的千殇,也没有再做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