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全国都在进行批林批孔,难道部队也象地方一样要完成指标,所以才从部队的新兵当中,挖出我找个隐藏在革命军队里的封建王朝的孝子贤孙?
我很清楚,二爷解放前就在龙虎山的道观里当道士,听爷爷说他经常帮过去的土豪劣绅家降妖捉鬼,不仅赚了不少钱,而且解放前夕还得了不少地。
土改的时候,二爷的家庭成分被划成富农,我爷爷则是贫农,又由于解放前爷爷和二爷就断绝了来往,所以我才得以在参军政审中过了关。
现在想来,刚才教导员在办公室所看的材料,应该就是我的档案,而他们一定是发现了我有这么一个二爷,所以才设计陷害我,让我成为一个在批林批孔中的斗争对象。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教导员让那两个战士离开禁闭室,冷声问我:“你现在还肯定是付小军叫你起床,并且和你一起去换岗的吗?”
我欲哭无泪地说道:“我......我好好的,大半夜为什么要跑到营部去骗营长呢?”
“这正是我们想弄清楚的。”教导员胸有成竹地说道:“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事实的真相,现在就看你老不老实,还要你老老实实地坦白,营里还会给你一个机会,否则,我和营长只好把你交给团部保卫处了。”
想到高干事在这里就是拳打脚踢,又煽耳光的,这真要是被他押到保卫处去,那还不得严刑拷打?
我再次哭道:“教导员,营长,我......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呀!”
高干事远远地伸手指着我鼻子吼道:“你还不老实,是吗?”
我几乎要给他们跪下了:“各位首长,我......我......可能是眼花了吧,除了污蔑说付小军死了,我......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呀!”
教导员冷声道:“看了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你刚才说你不认识张松涛,对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点心虚地答道:“啊。”
“那我告诉你,他是你爷爷的弟弟,你应该叫他二爷,六年前,也就是你十二岁的时候,你的二爷被地方革命委员会处决了,你因此怀恨在心,所以趁着昨晚站岗之际,你煽动付小军到弹药库去偷枪,准备对革命群众实施阶级报复,对吗?”
听完教导员的一席话,我顿时如遭到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大脑里陷入一片空白,心里反复念叨着“完了”、“完了”之外,居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高干事再次厉声喝道:“你装得倒是挺像的,好像还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地,还不老实坦白?”
我泪如泉涌地都哭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呀,不信,你们让付小军过来当面对质。呜——”
营长大概看我那样子是真的受了冤枉,而且年纪还小,于是伸手拍着我的肩膀问道:“小张,你自己说出来叫自首,我们查出来的话,那你这辈子就完了,懂吗?”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但坚持道:“营长,我真的不知道教导员刚才在说什么,我真的没有煽动付小军去偷枪呀!”
营长笑了笑:“昨天晚上十点半钟,付小军潜入到弹药库去偷枪,被警卫排的战士当场抓获,我让他们把付小军押到禁闭室关禁闭,正等着教导员和保卫处的干部今天过来处理这事,你却在十二点之后跑到营部向我汇报,说他死在岗哨里,什么意思?”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昨晚十点半的时候,付小军就因为到弹药库去偷枪,被营长让警卫排的战士押到禁闭室来了,怪不得听我汇报后,营长走出营房时,先到这边来看了看,而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小便。
正因为如此,当他和我一块到三号岗哨,听我说付小军的事时,才能处变不惊,甚至不动声色地让我回寝室睡觉,等到今天教导员和保卫处的干部来后,再跟我算账。
可昨天晚上实实在在就是付小军叫的我呀!
看到我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教导员说道:“我们现在完全可以认定,你是和付小军合谋去弹药库偷枪,付小军到弹药库去了之后,你先去换岗,然后跑到营部报告,以付小军的死混淆视听,而当听到营长让警卫排的战士换下你之后,你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以分散了警卫排的注意力,又给付小军打了掩护。”
高干事这时插道:“你已经向营长报告付小军死了,那么付小军得手后潜逃出去,部队也不会去搜索,因为全营部的战士至少了一个付小军,而你又恰好证明他死了。”
教导员这时冷冷地看着我,说道:“其实我们早就注意了你,你是这批江西兵中最聪明,也是最有文化的一个,没想到你把自己的聪明用在了破坏革命的犯罪上了。”
这个帽子太大了,完全可以置我于死地。
我隐隐觉得他们的怀疑中,有很多难以自圆其说的说服,但被他们轮番轰炸后,我几乎被吓傻,根本无法找出他们话中的破绽去回击他们。
但有一点却足以让我理直气壮,那就是我真的不知道付小军昨天晚上跑到弹药库去偷枪了,更谈不上与他合谋。
被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只得哭道:“营长,教导员,我希望与付小军当面对质!”
他们几个对视了一眼,从他们的目光中我敢肯定,刚才他们所说的一切,仅仅是他们的猜测和判断,付小军肯定没有诬赖我。
营长和教导员没有说话,高干事却厉声道:“你现在承认我们还可以从轻处罚,等到付小军指证你时,恐怕你将会和你那个二爷一样,被立即执行枪决的!”
他的话让我浑身一个哆嗦,但已经没有退路,唯一在心里暗暗祈祷的,就是付小军千万别象疯狗一样乱咬人。
我把胸脯一挺:“我以革命军人的名义对主席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党和人民的事情!”
营长和教导员对视了一眼后,营长走出禁闭室,对站在门口的那个哨兵说道:“把付小军带过来。”
“是。”
我听到隔壁传来开锁的声音,心里又不禁恐慌起来,万一付小军在隔壁听到我们刚才的对话,为了减轻他自己的罪行,一口咬定我就是他的同谋怎么办?
就在这时,那个哨兵急促地跑到门口,脸色苍白地喊道:“营长,付小军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