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后,付小军那僵硬的表情,一直浮现在我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睡在临铺的陈雄依旧是鼾声隆隆,换在平时,我早就一双臭袜子盖在他的鼻孔上了。今天我不仅一直忍着,甚至觉得有他鼾声作伴,或多或少还能消除内心的恐惧。
我躺在黑暗中怎么也睡不着,或者说是不敢睡着,总怕一旦自己闭上眼睛,就会被付小军从上铺下来掐住自己脖子似地。
因为怕,所以我的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上面的床沿,生怕他象平时那样,突然从床沿边上探下脑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双眼在黑暗中睁着有些倦意,刚刚疲惫地合上,忽然感到上铺晃动了一下,就像付小军平时在上面翻身一样。
我惊恐万状地睁开眼睛,再次盯着床沿,心想:付小军,你小子千万别探出脑袋来。
就在这时,付小军的脑袋突然从上铺探了下来,苍白的就像犹如门外的雪地一样,只有一双眼睛是黑乎乎地两团黑影,就像是大熊猫的眼睛一眼。
本来就恐怖至极,他居然还伸出舌头对我做了个鬼脸。
那舌头比平时长多了,血红血红的,几乎从上面快要碰到我的鼻尖。
我“啊”地一声从床上弹坐起来,伸手抓着床头,惊恐万状地大声喊道:“陈雄,龙国庆,夏忠兵,你......你快醒醒,有鬼,有鬼呀!”
就算陈雄睡得像个死猪,可龙国庆和夏忠兵平时都挺机灵的,每次起床号或者紧急集合号吹响后,他们总是最先从床上起来的,可今天我扯着嗓门喊了半天,他们个个都象僵尸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付小军是翻下来的还是飘下来的,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坐到了我的身边,青面獠牙但却笑着问我:“怎么了,子晨,我就那么可怕吗?”
虽然我还是坐在被窝里,但我敢肯定自己已经吓瘫了,不仅四肢无力,而且能够感到胯下已经湿了一片。
老实说,我虽然从小怕鬼,但却没怕到过这种程度,大概是跟付小军过于熟悉的缘故,又或者他年纪轻轻地枉死,一定是个厉鬼,他距离我还有几十公分远的时候,我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
更要命的是,他还笑着朝我凑了过来。
“妈呀,救命呀!”
我在心里喊着,拼命想后退,但那该死的床头挡住了身子,怎么退也动弹不了。
“小......军,”我牙齿颤抖得嘎嘎作响地哀求道:“我们平时关系不错,还是上下铺的哥们,你......冤有头债有主,谁害你找谁去,千万别找我呀!”
付小军微微一笑,那样子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可怕。
只听他说道:“子晨,还上下铺呢,你小子把我扔下一个人跑。营长说过,战友是什么?战友就是在战场上,能够替你挡子弹的人。你刚才的表现,让我想起老兵们常说的一句话:老乡见老乡,背后放冷枪呀!”
我浑身哆嗦着,几乎是哭道:“小军,你......饶了我吧,要......是上战场,我绝对替你挡子弹,可刚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我......我是有枪不能射击,有劲无处使呀!”
“哼,”一直恐怖地笑着的付小军,突然更恐怖地沉下脸去,对我说道:“张子晨,劳资就是被你害死的!”
说着,他突然朝我扑来。
他那白如蜡纸的脸上,张开了血盆大口,上下两排牙齿突然从嘴里冒出来,变得又细又长又尖,象八爪鱼的触须向我的咽喉慢慢伸了过来。
我大惊失色地张开大嘴却喊不出声来,整个身子拼命向后退却移动不了半分,我撕牙咧嘴,肝肠寸断地喊着:“救命呀,救命呀.....”
突然,他冰冷的牙尖触及到了我的咽喉,我浑身一颤,猛地向前一窜,只听耳边传来龙国庆的声音:“子晨,子晨,快醒醒,你怎么了?”
我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浑身都是冷汗,龙国庆的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问道:“怎么,做噩梦了?”
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点了点头,心有余悸地朝他们看了看,在龙国庆的身边,陈雄、夏忠兵等人,都围在床边,一脸诧异地盯着我看。
想起营长的再三叮嘱,我摇头道:“没事了,都尼玛来东北一个多月了,好像还没适应这里的鬼天气,又冷又干燥。”
龙国庆笑道:“那就快起床吧,马上要出早操了。”
陈雄忽然问道:“对了,昨晚不是我们站三号岗哨的岗吗,你们怎么没叫我和夏忠兵接岗呀?”
夏忠兵抬眼看了一下上铺,伸手掀了一下付小军的被子,问道:“吔,付小军里,怎么没看到人?”
我立即答道:“哦,他昨天上岗时不小心把腿给摔了,营长派人送他上医院了。”
这时集合号响起,龙国庆再次拍了我肩膀一下:“快,集合了。”
我起床穿好军装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离开了寝室,我准备离开寝室的时候,感到后脑勺阴风飕飕的,回头一看,付小军居然坐在上铺上打着哈欠。
我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赶紧回身朝门外跑去。
操场上很冷,但跟在队列里跑着步,我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早操结束后回到房间,我故意最后一个进去,听到他们都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后,才走进了寝室,我下意识地朝付小军的床铺上看去,却见他坐在被子里,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顿时吓得迈不动步子。
“张子晨!”
身后传来营部文书的喊声,让我浑身一震,我赶紧答道:“到。”
“吃过早餐后到营部来一趟,教导员有事找你。”
“是。”
我再次抬头看向上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付小军的影子了。
这事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和诡异,就连我坐在食堂的时候,都感到脊背上飕飕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