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心里有事，晚上就自然睡不踏实。凌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鸡，没到晓就开始鬼叫，本来就没怎么睡的叶青马上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推开屋门，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已经眯着眼睛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了，见叶青出来，老人磕了磕烟枪，像是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似的哼哼着说道“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叶青默默走过去，老头伸出拇指三两下摁灭了烟斗里的火星。把烟杆放到脚边，老头搓了搓满是烟灰的大拇指，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个球儿形状的铜铃。
把铜铃递给叶青，老人拍了拍叶青的脑袋说道“我们是葬师，手上一辈子不能沾血。还记得吗？”
叶青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上那比玻璃珠大不了多少的铜铃。手上微微用力，里面一大一小的铜珠儿撞在外壁的缕空花纹上，发出了一点闷响。
老人看了看山口上的一点光亮，又瞅了瞅低着头玩铃铛的叶无。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拿起刚扔下的烟枪，掏了根火柴用指姆盖搓着了，继续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天色渐亮，各家的公鸡陆陆续续地开始叫了起来。院子里吱呀一声，倒是李云先顶着两个黑眼圈走了出来。
“哎哟，李家的小子。昨天没睡好啊？”李云这副埋汰样逗笑了老头，呵呵笑着把烟枪拿了下来，在门槛上磕了磕重新放回嘴里嘬了一口，却没嘬到劲儿，低头一看，倒是老头自己使得力气大了，把烟丝同烟灰一道儿磕了出来。
“哎，老爷子。你们这屋子邪门的很。昨天晚上睡觉总觉得有人在我脸上吹冷风。一晚上都没睡踏实。”李云揉了揉眼睛，带着一点抱怨和老头说道。
“年轻人，你这是命火不旺，只要少在女人肚皮上忙活儿一会儿就没那种情况了。”
“哎，我说老爷子，这话你可不能胡说。我都有未婚妻了，怎么还能干那事啊？”一听老头的话，李云不着痕迹地向隔壁屋子瞅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老头身边。
又回头朝他老爸睡的房子张望了一眼，感觉没啥动静，李云神神秘秘地掏了盒雕龙绣花的盒子递给老头“老爷子，您这嗓门儿可真够大的。您和我说说，我这问题，能吃点啥补补？”
老头一瞅那烟盒，随手接了过来。拆开外封拿了根卷烟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又重新放了回去。
拍了拍李云的肩膀，老头把盒子塞回了他的手上“我是个葬师，又不是个医生。你问我这个，我可帮不了你。”
李云看了眼手上的烟盒，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自己拿了根烟点着，然后斜眼看了一眼叶青，手上一划拉便摸了根烟出来“兄弟，抽一根。”
叶无斜了一眼李云，把烟推了回去。“我不抽烟。”
“切，手上的焦油黄色那么重，当我没看见似的。”李云气呼呼地把烟盒装回兜里，就那么咬着烟头走回了屋中。
站在门口吹了声口哨，屋外两只狼狗不知道从哪野回来了，互相打闹着钻回了院子。看到各屋陆续有人出来，也不叫唤，就那么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
“果老，您这么早就起来了？”李正名从屋中出来，看到了老头正在墙角捣鼓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草药，有些好奇的走到老头旁边，蹲下身和他打着招呼。
“人老了，瞌睡浅。你小子也别和我磨了，赶快带我孙子走，按你那说法，汪家那个恐怕不是个什么善终。你要再这么磨，出了事可别说我没没守规矩。该给的你还是要给。”
李正名脸上僵了一下，和老头道了声打搅后，急急忙忙地********，便拉着正刷牙的李云去找自己那俩跟班了。
“哎，爸。我牙还没刷完呢。”
“等会儿回车上刷去，赶快喊小婷准备走了。”
一屋子的人吵闹了一会儿，停在门口的越野车便发动了起来。叶青背了个小布包站在门口，老头则絮絮叨叨地和叶青说着。
“大城市空气不好，没啥大事你别外面乱跑。这城市人不像咱这儿，没话说的时候你也别乱搭腔。。”
叶青没说话，低着头看着老头握着自己的手
忽然间，叶青右手扣住了老头的左手手腕，左手刚要伸出，却被老头用烟头跺了一下。
被烟头跺了左手的叶青没松手，硬生生地把老头的袖子掀了起来。在老头的手臂那松弛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泛出了无数仿佛小蚂蚁一般的黑点。
黑色的小点被阳光一照，像是有灵性一般地互相靠拢，最终变成了一块块黑斑附着在老人的皮肤上面。
“哎，你这小子。没大没小的。”
叶无直直盯着老人手臂上的黑斑，出声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这就是命啊。这次你出去了，就像你昨天说的，别回来了。好好玩玩，把这一辈子活满。其他的你就别管了，你也管不了。”
默默放下老人的袖子，叶青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上了越野车。
车厢里很大，叶青看了看毫不犹豫的坐在了韩婷身边。做前排的李云看到叶青这个模样不觉笑了起来“小妹，这愣小子真是看上你了。”
韩婷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没有接李云的话。
倒是叶青忽然出声说道“我现在是保镖。既然收了钱，我不会偷懒的。”
李云忽然哈哈笑了出来。他老子李正名坐在后面跟着的越野车上，心下没了顾忌，毫不犹豫的嘲讽着叶青“我说兄弟，你算了吧。你们那套神棍把式我见多了。叫我信你出手没活人？你笑死我吧。”
叶青没有继续搭话，目光微转看向了车窗外。
看到叶青不搭话，李云趴在前面的座位上对韩婷说道“小妹，你不知道。我早晨起床的时候就听那老头说了。干他们这一行的手上不能沾血。不能沾血他拿什么杀人？昨天那一桌子菜又是怎么做出来的？别跟我说什么戴着手套做的。要我说，这一老一小就是在框我们呢。也就爸吃他那套。”
“李云，你话怎么这么多？”韩婷睁开眼，有些不满地说道。
“养个吃白饭还得供着的，我可没那么好心。”
“停车，我要坐后面的车。”
“哎。。你别，我不说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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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郊区，汪家别院。
市区的喧闹让叶青到现在还很不舒服，加之整个宅院中一片愁云惨雾让大家也都没了说闲话的力气。
草草将一路风尘的叶青放在了一间客房中，便没有人再理会这个不知道是做什么来的年轻人，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微微摇了摇头甩开了仿佛依稀还在耳边的鸣笛声，走到客房的窗边，外面有专门的丧葬班子敲锣打鼓，虽然动作很大，不过屋内的隔音效果很好，传进来的声音并没有多少。
李云推开了屋门，靠着门框看向叶青冷笑着说道“不抽烟的那个，你的活儿被抢了，还不赶快露两手把这差事抢回来？”
叶青回过身，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云好半天后，才疑惑地说道“给活人看的东西要我做什么？”
“啧，没意思。”李云摇了摇头，站直后慢慢说道“我爸让你过去一趟。”
跟在李云身后走到了灵堂，唢呐之中伴随着一片哭声，让开了那些披麻戴孝的人，走到李正名身边之后，李正名正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中年妇女争吵着。
“爸已经走了，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再管这件事情了！”
李正名看着那几个情绪失控的女人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揉了揉额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叶青，李正名急忙凑了过去，拉着叶青的袖子低声问道“你看看这老太爷，没啥问题吧？”
叶无转眼看了看放尸体的冷藏箱，平静地说道“年老气血衰败，但是口中三气未散。给你们搭灵堂的这人，真会玩。”
“这。。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李正名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道
“没啥，不影响什么。只要没太阳的时候你们别开那盖子就成了。”叶青说完，转身走掉了，在一边听的清楚的李云不屑的小声说道“你说别开就别开了？我偏要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