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只有再次看过她的记忆才能做决定了,打定主意后便轻声说:“阿黎,你也该累了,先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用灵力封住她的五感,遥黎不再低泣,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梦境,她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就是无知无识,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与她无干。
海苏钦把她送进第三层的一间房中,看这情状,这屋子恐怕早就为她备了下来,直到现在才派上用场。
帮她盖好被子,海苏钦坐在床沿,在空中迅速地画着什么,然后将它按在遥黎的眉心,那图案很快没入其中,发出一道微弱的白光后,便消失不见。
海苏钦也闭上了眼睛,细细地查探。
很长一段时间,海苏钦都紧闭双眼,不知是觉察了什么,平静的面容竟锁起了双眉。
那股忧愁始终凝聚不散,片刻之后,海苏钦猛地睁开眼睛,遥黎的眉间再次闪过一阵白芒,沉寂片刻,海苏钦伸手抹去额上那一滴冷汗,看向遥黎的目光多了些许难以言明的意味,有不解,也有……惊惧。
“也许……”低沉的声音吧自己也吓了一跳,海苏钦连忙住口,挥去刚才的荒谬想法。
还是等她明日醒来再做打算吧。
待海苏钦离开房间,陷入沉睡的遥黎突然睁开眼睛,不,那似乎不是她的眼睛,那瞳仁是空茫的碧色,并不是之前的轻灵如琥珀。但也只有一瞬,下一刻就又闭上了眼睛,沉睡如斯。
*
青竹园。
海苏钦穿过重重的迷阵,达到竹林中心。竹林的中心是一池清水,一大一小两座竹楼凌水而立,竹楼的南侧有一片很大的空地,东西南北四个正方向都有竹桥与池岸相连。
海苏钦来的时候,修竹正在那空地之上席地而坐,面前的木桌上摆好了茶具,不多不少,正好供两人饮用。
修竹极为专注地看着在杯中浮浮沉沉的青叶,等到海苏钦走得近了,把面前的一杯推了过去,丝毫不意外他会在这时突然到访。
海苏钦施施然坐下,竟是十分随意,坐下之后却并不饮茶,同对面之人一样,盯着那叶子看。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不是疑问,也没有刻意强调,语气相当平淡,低垂的眸中不时闪过绿色的瞳仁。
“你打算如何做?”海苏钦抬眼,看他。
修竹依旧保持刚才的姿态,淡笑:“从我来到幽冥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是我想如何,而是你们。我早已失去了护她的能力,如今又能做什么呢?‘千思引’是最大的变数,但以你之力恐怕尚且拿它无可奈何。虽然这是母亲当初亲自所下,倘若她能料到之后的事,想必也不会这么做。”
修竹将快要冷掉的茶送入口中:“皇千羽必须离开。”
“是因为什么?”海苏钦挑眉。
“你所想的两个原因都有。”修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也曾想过顺其自然,但现在,他们要出手了……”
“不。”海苏钦冷然道:“他们已经出手了。”
“所以?”修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顺口问道。
“所以我会帮她。”海苏钦将冰凉的茶翻手倒在一边的荷叶盏中。
这下,修竹倒是吃吃地笑出声来:“你没有看过阿黎的将来吗?还是你打算违背天命?”
海苏钦摇了摇头,眸光微沉:“看过又如何,有股力量阻止我看得清楚,所以看到的估计也是它希望我看到的。”
“你倒是明白,我在此先谢过你的好意了。”语气一转:“尽早吧。不然乐典之上,恐生变故。”
“这个我明白,只是需要掩盖谁的记忆?”
“皇千羽、白若流,以及世安兄妹。”修竹缓缓吐出这几个名字来。
“哦?”海苏钦讶然之色写满脸上,奇道:“怎么连陵萱也有?”
修竹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去看平静无波的水面:“陵萱在凡世呆的太久,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帝都皇城,沾染了太多的凡人思想,心思比谁都重。凡人本就疑心私欲甚重,一个女人为了她所谓的****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只要她稍微动一下心思,阿黎便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我明白了。那么何不连同扶笙一起?”
修竹想了一会儿,说道:“也好。这样一来,你还是尽量把她带在身边吧。”
“不打算同王上商议吗?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没有必要。”修竹淡淡道:“只有这样做,既能保护好她,也可不违背父亲母亲的心愿。”
海苏钦若有所思,心头的疑惑挥之不去,问道:“你没有考虑过同白若流合作?”
修竹一改淡然之色,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以前不会,日后也不会。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我,都不希望她能活在仇恨之中。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带她来到幽冥,只是没想到白若流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罢了,希望明天一早,一切都会恢复如初,阿黎就多拜托你了。”
“哈哈哈,也许从明天开始我就能找到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儿了。”海苏钦朗声大笑,将有些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我该回去了。”说着,已支起身来。
“多谢。”修竹也不相送,只是目光随着他的背影没入竹林。
这壶茶,还是得他自己喝。
夜色已深,在这幽池之上,湿意甚重,衣袍微潮,一阵夜风吹过,泛着深入骨髓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