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鸦沉默不语,无法沟通的结果是显然的,但它不甘心,或者说不明白,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我,这个人能得到什么?在它看来,对方的所作所为都那么突兀,突然的出现,突然地砍向我,突然地要我死。昨天还在那个人的安抚下立下了没出息的志向,在这里被那个人养自己一辈子,今天就要面临死亡,为什么,我做了什么?
不过回想一下,自己的出现也是满突兀的,千手鸦自嘲的笑了一下。不清楚自己来自哪里,父母是谁过去是怎样的,仿佛突然之间出现人间,明显异于人类,又与鸟兽无法沟通,不敢进人类的村庄,也不能与鸟兽亲近,只能孤零零的游荡世界与世界之间。有一个道人曾经对自己说,“你这怪胎生不起,死不掉,似人非人,让我杀了你,可以解脱苦海。”自己没多想就跑了,好在有一双翅膀,不然就死了。
每个梦里,隐约都能听见炮声,嘶吼,与血流喷溅的声音:每个梦里,都能隐约看见一片片的乌鸦匍匐于战场上,清扫着人类的垃圾。那些是什么,自己也不太清楚。
直到后来遇见了那个人,说我是大金鹏王的儿子,千手观音的弟子,如来佛的表弟,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一定很厉害。他也对自己很恭敬,再也不用为吃的发愁,也不用四处游荡,定期的他还会来教自己知识。这样的日子挺好,嗯,挺好。
直到昨天为止。
云彻看着千手鸦,感受到它从空气传来的震颤,那事恐惧吗,云彻略带恶意的想着。以前六条胳膊是佛祖的弟弟,现在三只手大概也只能和偷香油的耗子做亲戚了。
它是无辜的,云彻心里早有判断。自接到任务,始终没有传出过这东西害人的消息,与以往的情况完全不同。紫微御批,天府御批,两条最高长官令同时压下来,能有这种能量又对畜生感兴趣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组织。
“喂,你感情酝酿完了没有。”这只乌鸦是必死的,对于它的同情,太过于廉价。
千手鸦突然抬起头,仰天长啸,鸟鸣尖锐窜动在山林间,同时洒落在地上的鸦羽骤然火起,火焰不动不摇,如固体一般,火焰沿土壤间隙飞速蔓延,瞬间空地这一片小天地变成一片火海,只是火不烧茅屋,不燃林木,如同一团团装饰品一般。云彻盯着爬上脚部的火焰,只觉得一股灼热刺透身体,一点点地蚕食着灵魂。心中有点犹豫,本想一剑给他轻松的了断,但在磨蹭下去,怕是不好收场了,速战速决吧。
抬头一看,对面的千手鸦也燃烧起来,如从火海中爬出来的一般,干枯的嗓音从四周同时响起,“业火焚身,永堕地狱。”也无暇去理即使现在还在装神弄鬼的台词,云彻迅速跳起,刚刚站立的位置,一只巨大的火焰爪子从地底钻出,抓住还停留在空中的云彻,爪子反手一按,狠狠地将云彻压入火海。“死于业火的报应吧,这就是不敬佛陀的报应。”
“我是道教的。”云彻从火海中站了起来,浑身蔓延着业火,手握剑柄猛挥,想要掸掉剑身上的火焰,但业火如跗骨之蛆,根本甩不掉。业火组成一条条锁链,将云彻一点一点拉人业火深渊。
“那是鬼王心中的仇恨,你别想逃脱!”要是平时,云彻早就破口大骂了,至死不改的自欺欺人,简直连天都能骗了。一时妇人之仁,让自己这么狼狈,烦躁!
云彻姿势不变,运念于剑身,一道清风在迷雾的大佬山里突然吹起,慢慢的,雾气被逐渐强烈的涌向了剑身,剑身如同飓风之眼疯狂的吸卷着四周的空气,旋风越来愈大,一直不动不摇的业火在巨大的旋风下渐渐熄灭。感觉到剑身仿佛传来了某种思成相识的呼唤,驱使着千手鸦向那片飓风中回归,乌鸦急忙抓紧地面用仅剩的三只手护住脑袋。透过胳膊之间的缝隙,乌鸦也只能看到狂乱的气流,那里有我的开始,这个想法突然就出现在了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云彻提剑,突进,直刺,剑尖未受任何阻力便穿透了千手鸦的身体,意识迅速溃散,,如同它出现一般突然,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身体恢复了原状,羽毛依然亮黑若不看断臂,这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睡觉罢了。
随手挥掉还顽固的游在剑身附近气流,抬头望了眼太阳,天大晴,大佬山赤裸裸的呈现在阳光下,却反而不如刚才烟纱轻笼来的坦荡。
茅屋依然整齐,瓜果肉食也没有掉出去,大风好像没有对周围产生任何影响。
云彻掩住气息,在茅棚里随手拿了一个苹果,优哉游哉的靠着茅棚的柱子看起了太阳。
大约半个小时,一阵引擎轰鸣响起,几辆飞行摩托悬停在空地上方,并缓缓落下。云彻嗤笑一声,果然是他们。工坊根据辉石特性以及其他理论结合研制的反重力引擎,现在还只能适用于小型交通工具上,据说正在研制大型的空中运输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第一艘实验舰能出现。
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就朝着车队走去。
“你好啊,先生,这里是神侍处办案,无关人员请离开!”,云彻带着和善的笑容主动地去打招呼。
正在拆卸相关器材的一群人明显一惊,归因镜显示偏差值明显很低,怎么神侍处的人还在这里。
“不愧是神侍处的神侍,果然厉害,归因镜都没法发现您的存在!”在十多人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满头金发,碧蓝双眼的外国人。一身白大褂在人群中显得很不一样。
云彻一愣,倒不是这群人中出现一个外国人,工坊的主要科研人员都是外国人,这并不称奇。令云彻吃惊的是这个男人的诡异坦诚。
“霍华德”,金发男人主动的伸出手,将云彻垂着的的手抢过来,双手如手套紧握着。“给您的工作带来不便真是对不起,但是,我们有昊天冕下的手令,我想,绝不会违反神侍处规定的。”霍华德操着蹩脚的英文,迅速的说出一大段话,同时示意身边身材火辣的同样是外国人的秘书拿出手令给云彻看。如希腊石膏像精致的五官摆出夸张和善的笑容,让云彻很不舒服。
程序正确吗,云彻心中不屑。没去看那份手令,紫微天府双御批已经够了,双眼深盯这面前如虚假木偶的男人半晌,才说:“你们最好别出格。”言罢,便甩手向山下走去。
“他就是七杀?”霍华德从笑脸状态变了回来,冷冷的对身边的女秘书菲尼克斯问。
“是。”
“呵呵,以后不少地方要跟他打交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