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修辞一人在走廊上徘徊，他靠着柱子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冬日的月亮清冷冷的，洒在地面上，像笼罩着一层寒霜。
他随手折了一段竹子做笛管，将竹叶塞进去，上端留两个孔，呜呜咽咽的吹起来，声音凄凉悲壮，响彻整个上空。师兄弟们说这是羌人的乐器，他跟明若偷偷下山的时候见人吹过一次，他后来就会了，好像他的天赋全部用在了这些无用的东西上，音律一点就通，而武功却是百练不会。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回一点自信，没有不安和害怕，也没有卑微跟渺小，一旦音律响起来，整个天地似乎都与自己融为了一体，浑然忘我，任自己遨游。
他时常想起小时候关他的幽暗柴房，想起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想起明若与自己曾经快乐的过往，如今随着年龄的长大，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们之间，好像无形中划开了一条鸿沟，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也够不着明若。明若越来越出色，而他……修辞苦笑了一声。
一直以来，他的目标就是能够与明若比肩而立，而不是跟在他屁股后头时常被人遗忘的跟屁虫。今日之事仿佛再一次提醒他，他们两其实是有差距的……
前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有两名弟子说说笑笑从远处走来，他们也是那批“资质出众”的弟子之一，应该是刚刚练完功回来。走到一半，他们似乎才发现这里坐了个人，好奇的打量了两眼，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哇，我好佩服明若啊，凡是师叔伯们教的东西，他看一眼就能抓住要领，还能领悟出全新的招式来，听说最近他还自创了一套什么“虚子剑法”，很厉害的，我看哪，不出几年，明若师兄一定会青出于蓝……”
修辞怅然若失的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缓缓放下唇上的竹管，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一管青色，心中叹了口气，从护栏上站了起来，一抬头便看见了面前的一语不发的明若。
修辞愣了愣，明若冲他咧嘴一笑，前尘往事消散如烟，他搂过他肩膀，拍拍旁边的护栏，示意他坐下：“陪我再坐会吧。”修辞默默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还在记挂今日之事？”他小心翼翼的问，似乎掂量了语气。
修辞开口，也许是凉风中坐的有些久了，声音有些沙哑：“不是……”
明若似乎想起来以前，满脸笑意：“我记得刚来苍南的路上，你想要解手，憋了一路，要不是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想必也不会说出来……”
“你想要说什么？”
明若叹了口气，“其实你就是放不开，以前放不开，现在仍然放不开……”
“……”
明若看了看他，将身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去踢旁边的树枝，“你练功的时候，一直暗示自己练不好练不好，和别人过招的时候，一直暗示自己会受伤会戳到你，这样怎么可能练得成？练功哪有不受伤的，再厉害的武功也是从刚开始一招一式的学来的，你都没有真正的去试过，就一直否定自己，其结果肯定就是你自己预想的那样啦。”
修辞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以为你会跟我说今天那两把剑的事呢……”
明若贼贼的一笑：“我刚才就一直在想怎么绕到这里来，哈哈，没想到你自己倒先提起来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师伯们都不相信我。”
“师伯他们不是不相信你，其实他们心里很明白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只是不喜欢你说话的态度，归根到底是他们不喜欢扭扭捏捏畏畏缩缩的弟子。你看后来他们也没有真正罚你呀是吧？”
修辞长长的吸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去接这句话，他也知道自己这幅自卑心虚的样子容易惹人厌，但就是改不过来。明若说话总是这样一针见血，练武也是这样，他不得不承认。
“还有，”明若从护栏上跳了下来，微微俯着身子看着他，“我当着师叔的面说你，包括我之前说你不应该选择木晋做对手，这些都是师兄的经验之谈，倘若遇到事情你自己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别人真的就只能束手无策。”
修辞白了他一眼，语气低沉，“哪还有别人，不就只有你，其他师兄弟都瞧不起我。”
明若听后哈哈一笑：“原来你知道啊，知道还躲这么远的地方，害我找了半天……没事，今日瞧你不起，终有一日让他们高攀不起……”
“少来这套，你们不刚刚才从后山练完功回来么……”
两人说说闹闹回了院子，仿佛所有的不愉快都不曾发生一般，尽量维持着二人的关系。修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明若说的话，虽然他不爱听，后来仔细想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暗暗下决心从明日起，认真练功，没道理音律一听就会，练功就死都不会……
第二天，校练场上，他一招一式都练得十分认真，每当文冠从他身边走过时他打的格外用劲儿，他仿佛都能想到有朝一日他对自己刮目相看的眼神，每每想到此，他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练武之时，切忌分心，其他人继续练，顾修辞你给我站在最前面反省一下去。”文冠不带表情的敲了他额头一下，修辞捂着头，难堪的愣在原地。
“怎么还不动？想要为师请你过去不成？”他严厉的目光扫过来，修辞一记冷颤，慢吞吞的走向方阵前面，后面的弟子对着他指手画脚，他的脸渐渐烧红起来。
“快看快看，那是明若他们！听说他们很快就要下山去参加武林大会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踮起脚尖朝从不远处经过的明若他们望去。
修辞生怕又让明若看见自己出糗的样子，僵硬的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们，装作没看见。回头的时候不小心撇到文冠一脸得意骄傲的表情，那模样，似乎写着“得一高徒，夫复何求”。
修辞吃饭的时候一直回想着文冠看到明若时那副骄傲的表情，满堂的喧哗似乎都寂静下去，只剩下孤身一人的落寞，他用筷子戳戳自己的饭菜，又想着自己昨晚许下的愿望，决定吃完饭后去静渊殿看看书。
“哎哎哎——”眼前突然笼罩着一团黑影，有人用手指头敲敲他吃饭的桌子。
修辞端着饭碗诧异的看着一脸不善的萧深藻，不明就里，“怎么……怎么啦？”他进苍南这几年最怕的就是萧深藻。其实他武功并不高，但是此人胆子非常大，而且家里有权有势，听说他只是因为小时候身子骨弱才被寄养在这里。每隔几天，都会有人上山看他。因此他虽然不是正式入门的弟子，但攀附在他身边的人很多，其中不乏那些颇得几位师伯青睐的“安”字辈弟子。
“你还敢问怎么啦？”他拿筷子点着他的额头，一只腿跨在他坐的凳子上，恶声恶气道：“你看看你那鬼吃相，都影响到我食欲了。”
修辞心中惶惶不安，脑中第一闪过的念头就是：糟了，明若不在。他看了看桌上漏下来的饭菜，低声下气的道：“那我坐边上去……”
他站起身，正要端着饭碗坐到角落去，头发不小心拂到他的筷子，他立马毫不客气的将他按到在桌子上。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他冷笑着拍了拍修辞的侧脸，“今日怎么不见你那好哥哥明若？”修辞听他阴阳怪气的，终于想明白他是故意找茬，他皱眉道：“你……想怎样？”
“想怎样？”萧深藻偏过头看了旁边围上来的弟子一眼，咧嘴笑道：“我今天就想看看你这脓包还敢不敢告状。”话音刚落，“啪啪”就是连续好几个巴掌，修辞的脸一下子肿的老高，手中的饭也洒满了一地。
修辞抱着头缩在角落里，任凭四面八方的拳脚落在身上，这是一种最卑微的保护方式，写满了逆来顺受和恐惧。他不断告诉自己熬过这晚就好了，熬过这次萧深藻就不会再找他麻烦了，就不用隔着老远就躲开他，长痛不如短痛。
他低低的喘着气，身子从墙上滑到在地上，有那么一瞬脑袋完全是空白的。渐渐苏醒过来后千般情绪万种恐惧齐集心头，他以为众人终于放过了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爬出人群回到小院躺一会。萧深藻几人大笑着，他始终听不清他骂了句什么，忽然被人一把踩在背上。
混乱中，又是一阵拳打脚踢，他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鲜血从口鼻中汹涌的喷了出来，他蜷着身子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他想起了小时候关着他的那个柴房。
“起来呀？怎么不去告状啦？”萧深藻揪着他的耳朵，将他从地上一把扯起来，朝着他的肚子就是几拳，修辞被他打得连吐几口鲜血。他气息微弱的睁开眼睛看着萧深藻，视线有些恍惚错乱，看不清人影，只记得耳边全是他嚣张的喝骂声。萧深藻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紧接着又是几拳，施完毒手后，他拍拍身上似有若无的灰尘，偏了偏头，“今日之事若你们谁敢告到师伯那里去，我萧深藻就让你在苍南呆不下去。”说完，冷冷的扫视了下整个厨房的人，被他看到的人一个个都低下头去。
其余人怕萧深藻报复，不敢偷偷去告诉文冠，修辞一直就这么躺了很久，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门外的月光一点点渗了进来，冷冷的打在黑乎乎的桌椅上，只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影子。
他试着起身，刚刚一动，就疼得他龇牙咧嘴，额上爆出一颗颗冷汗，他平心静气的在地上打坐，用的是文冠早已经禁止他二人练习的【浮屠九级】。实际上他们两人经常偷偷的学。待气息平稳后，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气喘吁吁的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看着周围收拾整齐的的桌椅，他苦笑一声，突然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倘若今日不是他自己苏醒过来，是不是就这么死过去了？无声无息？
第十章开窍
又到了每月一次的对招检练，他早早的便到了场上，空旷的场地上，只有自己一人的身影，仿佛天地为我所用。他一瞬间便喜欢上了这种浩淼与苍茫。
修辞几乎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身上的伤口才渐渐痊愈。他一个人害怕被人发现，只敢在晚上偷偷摸摸的包扎伤口，偷偷摸摸的涂药。说来也奇怪，每每看到自己身上渐渐凝成一道疤的伤口，他心里反而没有了以往那种视如洪水猛兽般的恐惧。他甚至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挨揍，原来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痛苦。
仿佛卸下一幅重担，以往害怕恐惧至极的检练，头一次让他有了微妙的感觉，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好奇。他想认真看看别人面对可能受伤时是怎么做的。他暗暗藏着自己的心思，聚精会神的盯着师兄弟们的一招一式，那些师傅教的招式，到了师兄弟手上变得极为灵活百变，并且依据个人的性格而纷纷染上了强烈的个人色彩。同样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招式，有的人打的沉稳遒劲，有的灵活轻巧，有的矫捷百变，他宛若初次见到这些招式般，将这招式以及众位师兄弟们的实际应变处理深深刻在脑海里。
由于前面几对人过招均平平无奇，周围的师兄弟仿佛失去了耐心，懒洋洋的在空地上频频走动，似乎提不起兴致。
当文冠念道：“顾修辞”三个字的时候，他身心为之一颤，在原地怔忪了一瞬，才缓过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那一瞬间，他感觉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周围是一片看不清边界的浓雾，将他包围着簇拥上前，独自一人去面对这场让他长久以来逃避的对练。师兄弟们一见是他，将他团团包围，指手画脚，时不时爆出哄笑。文冠依旧神色不动的问他选择何人作为对手，他神色微变，嗫喏了半天不能语。
文冠脸上露出不悦，一丝不耐从脸上迅速划过，他皱着眉头，正要呵斥一声，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师傅，就让我来教教小师弟吧。”文冠一看，是不让人省心的萧深藻，他看了看修辞，奇怪的是，对方居然没有露出恐惧的表情，而是犹豫了片刻后，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
修辞本以为文冠听到他答应萧深藻的挑衅会感到惊奇，或是至少表示出欣喜或是赞赏的表情，但事实上，他比修辞想象中的冷静很多，只是微微动了动眉毛，“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这让他不禁有些气馁和挫败。
萧深藻本来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想当众报上次揍他之仇，也并不觉得奇怪。总之，一切的一切，比修辞想象中的安静多了，众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奇或是诧异，都是一副正常的看戏模样。
他忽然恍然大悟，其实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成也好败也罢，都与他们无关，过后都不会太过放在心上，这样一想，自己又何必太过在意他人的想法或是看法，反而让自己事事受限制？想明白这点，他重新看向萧深藻，如果说之前他是自己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的挑战，那么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想试试，对方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可怕。
修辞牢牢记着方才师兄弟们的对招过程，不管萧深藻如何出招，他完全照搬刚才师兄们的招式，这样一来，整场比赛瞬间变得有些不伦不类。当萧深藻出招攻他下盘之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一场师兄隔开对方掌法上，因此他招招落空，式式诡异无比，自然每次也就输的异常惨烈。在场的师兄弟们已经不是用紧张的心情去观战，而悄悄变成了看街头艺人耍猴把戏一样，不停喝倒彩。看得文冠频频摇头，恨不能将修辞的脑袋给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兴许是这样的举动让萧深藻不以为然，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转到后场，萧深藻已经是一副懒洋洋，见他发招过来，他都懒得去回应那种。而修辞在这样缓慢的对招过程中，似乎渐渐恍然大悟，虽然招式仍然生疏僵硬，但至少是一来一往正常的接招方式。刚开始想要看热闹的人见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也渐渐失去了兴致，走了一大半。后来也不知道多久，顾修辞抹了抹唇角的血沫，壮着胆子拼尽全力发出去一掌，对面的萧深藻由于疏忽轻敌，竟然忘了隔开攻击，就这样修辞****运般将他摔倒在地，对练的时间已经到了，他侥幸赢了一局，修辞欣喜若狂，激动得几乎站立不稳，脑子里不断循环着一句话：“我顾修辞赢了。”
他兴奋的去看文冠，结果四处不见他人影，他抓住一人焦急的问：“师傅呢？”那人看了看他，没好气道：“早就去看明若师兄他们布阵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干什么，或许他只是想要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一个人，他接着问：“那明若师兄他们人呢？”
那人随手指了指后山的位置，修辞顾不得刚才过招时留下的擦伤，一路拔足狂奔，恨不能脚生双翅飞到两人身边告诉他们两人这件事。
等他气喘吁吁的来到后山，看到文冠他们几人面带微笑的看着明若带领师兄弟们排列布阵，明若站在人群中是那么显眼，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举止从容，仪表非凡，
暖暖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似乎天地都为之失色。
旁边有人兴奋的耳语：“听说这是明若师兄自创的剑阵……”
那人立即睁大眼睛，语气夸张道：“不会吧，这么牛？？人家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此言非虚。”
“那当然，他还自创了一套虚子剑法，你们是刚刚没有瞧见几位师伯眉开眼笑的样子，都笑的合不拢嘴啦。”
“那是当然，要是我也有这么出色的弟子，我也会这样。我还听说，下个月掌门有意要让明若下山锻炼，代表苍南参加武林盟主秦燕巢举行的武林大会，你相不相信，明若这次下山一定会一战成名。”
“……”
修辞静静的看着众星捧月般的明若，当他还在为自己打赢了武功并不好的萧深藻而沾沾自喜时，明若俨然已经有了一派宗师的风范，年纪轻轻便自创了一套剑阵，甚至引得一向严肃的文冠破例的眉开眼笑。一股浓烈的挫败感袭上心头，刚刚满腔的欣喜瞬间化为乌有。
他沿着后山漫无目的的走着，过索道，穿小径，走进浓荫密布的丛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停下脚步，抬头去看头顶遮天蔽日的枝叶，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他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你放弃吧，你比得过他么？你又为何一定要跟他比？安安心心只做一个跟班不是更好，还不用背负这么多，这么累……”
他似乎一直在说服自己不去羡慕不去嫉妒，又无法说服自己，像不小心陷入的一个魔障，别人看不见的心魔，在心中潜藏着，发芽。此后，他仍旧沉默不语的跟在明若身边，虽然明若并没有做错什么，依然对他如故，似兄似友，但他与明若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多了些微妙的心情，一种连自己都羞于启齿的嫉妒。
他在回院子途中，正巧碰到了文冠一行人，当时文冠正在吩咐明若注意“四方门”云云，见修辞打了个招呼，幽魂般从身边经过。他目光一转，出声唤道：“站住。”修辞转过身子看着他，鞠了个躬，“师傅，有何吩咐？”
“刚才你和萧深藻谁赢了？”他漫不经心的瞅了修辞一眼。
修辞难得可以在明若面前扬眉吐气一回，他忐忑不安又眼带希冀的看着文冠：“我……我侥幸……赢了……”
文冠似乎在思考其他的什么事情，听完这句话后，只拍拍他的肩膀，淡然道：“知道侥幸，就要以后勤加练习，以后别在江湖上给我丢脸……”
修辞心中一沉，他听见自己隐藏在心中小小的希冀“砰”的一声破灭了，没有表扬也没有安慰，甚至连详细的询问也没有。当初他一心希望他进步时，他没有把握机会，一味的怯弱逃避，现在文冠已经对他完全不报任何希望了，他又渴望对方的认同，真是……可悲可笑！！
明若见他神情郁郁寡欢，目带担忧的看着他，温声道：“你的脸怎么啦？怎么这么多伤？”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师兄弟们，又朝他眨了眨眼，小声附耳道：“待会我去找你。”
修辞在院子里给竹子浇水，当初刚刚进来苍南时，这院子里的竹子还是几根稀疏的幼苗，如今已经长过屋檐，疏影婆娑，亭亭如盖，枝叶垂阶。
修辞浇了一会儿，提着桶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台阶修得已经上了些年头，两边晒不到阳光的地方还爬上了些绿苔，绿油油的覆盖其上，他百无聊赖的折了根竹枝去戳上面的绿苔，绿色的苔纹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原有的纹理，他叹了口气，放下竹枝，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有人急匆匆的从里屋跑了出来，跑到一半折回来，站在他面前：“修辞，你怎么不去看明若师兄他们练剑去啊？”
修辞诧异的看着他，云里雾里：“什么……练剑？”
木晋翻了翻白眼，用手掌推了推他的脑门，没好气道：“今天是安字辈师兄们集体演习阵法的时间，没有人通知你么？”
修辞“哦”了一声，兴致缺缺，用竹枝扫了扫台阶前的竹叶，低低道：“没有。”
木晋一时匆忙，将自己衣衫带子系错了，他低着头赶忙重新系好，一边拉着他起来：“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修辞不太想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段日子觉得很迷惘，刚开始打赢萧深藻的兴奋完全消失了，他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呆在苍南，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又能干什么。
“你一个人呆着也就是呆着，走嘛，咱们去看看明若师兄他们的剑阵练得怎样了……”木晋连拉带拽将他拖起来，修辞挣扎着，心里有些抵触见到那样的明若。
两人拉拉扯扯刚刚走到门口，从屋檐上忽然飞下来一人，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对方掐住脖子，那人目光阴森的看着两人，冷冰冰道：“白鹿剑在哪里？”
修辞与木晋对看了一眼，齐齐摇头：“不知道。”
那人冷哼一声，又狐疑的多瞄了修辞几眼，松开木晋，直接将他打晕了扔在一旁。提着修辞的脖子将他直接拎起来：“我认得你，小子，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仰天长笑，暗暗加重力道，恶狠狠的道：“说，【浮屠九级】你藏在哪里？”
修辞不停的去看旁边昏迷的木晋，又想到这周围的师兄弟们全都去观看明若练武去了，心中焦急，又毫无办法，徒劳的乱蹬着双腿。
那人见四下无人，目光一闪，双手往他脖子上一劈，修辞立即昏死了过去。他扛着修辞穿墙过院，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