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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患难

修辞心里虽然知道他曾陷害过慎智大师,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此刻又见对方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是可怜,如果没人给他包扎伤口必定血流而亡。所以面色上渐渐浮现出一丝不忍。

“此人蛇蝎心肠,根本不值得同情。”小师叔见他不忍,开口说道,说话间抬头望了望崖上,见没有动静,淡淡道:“赵归元心思颇重,此刻肯定派人重兵看守,估计没等我们上崖便万剑穿心而死了。还不如在此度过一晚,找找有没有其他地方出去。”

修辞听完,默默的叹了口气:“既然他能够把赵归真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必定是料定这里只有一处出口,其他地方不是被封死了就是龙潭虎穴死路一条。”

小师叔听完,莞尔一笑:“你倒也不笨!”

修辞有些好笑:“听小师叔这么说,莫非江湖上传闻顾某是位昏头昏脑的傻子?”

小师叔从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这倒没有,只不过听说顾掌门推掉了武林盟主秦燕巢的赏赐,不肯融入武林四大门派之首,江湖人都说你年纪太轻,有点不懂事。”

修辞听完噗嗤一笑,有些始料未及。目光不经意扫到地上的赵归真,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修辞犹疑了下,试着往前走了几步。

地上的人突然翻腾而起,单手握住两根树须,凝气一荡便牢牢锁住了修辞的脖子,接着头朝后一仰,两枚银针从暗处射了出来。

修辞本不想施狠手,此刻见他装睡偷听两人说话,又这般偷袭,登时好感顿失,正要出手。旁边一道蓝影飘摇而去,倏忽之间,已至赵归真眼前。

随即两人缠斗了起来。小师叔的武功飘逸刚柔,绵里透着一股子狠劲,但是又不会像凌宴景那般给人感觉刻毒阴狠。

赵归真退出几米之外,眼睛仍然咕噜噜流着鲜血,此刻渐渐凝聚成了一个血窟窿,看着颇为阴森可怖,他偏着头似乎在确认两人的方位,鼻子里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小辈究竟是何来历,居然能躲这么久还不被发现。”大概受伤势所累,他脸上泛出青紫色,他低头看了自己的左掌一眼,脸上肌肉动了动,面上透出寒光,右掌拾起地上的石块朝左手劈了下去。

小师叔和修辞后退两步,面色发寒的看着对方。

他为了活命,居然狠心将自己的左手直接给斩断了。修辞看掉落草丛中的断掌,这才明白,赵归元原来在那块峭壁上偷偷抹了毒。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命。

小师叔下意识的挡在修辞前面,压低声音道:“他方才是糊弄赵归元的,根本没有什么七窍神功,他只是想借力打力,让赵归元出手,顺势逼出他体内的银针。”

修辞闻言去看地上的断掌,果然看见血肉模糊的经脉中隐藏着几枚银针,瞬间恍然大悟:“原来你早就打算舍弃左手逼出银针了。”

他与赵归元果然适合当师徒,一样的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赵归元自以为对方中了自己的连环计,没想到赵归真早就看透了,故意以身涉险,逼他出手攻自己,然后借助对方内力将银针逼入左手掌间。

“失去一只手,总比在这里受制等死强。”他恶狠狠的转过头来,语气低沉道:“过慧易夭,难道没人告诉你们不能知道的太多么?”说罢,他试着舒展了下筋骨,虽然只剩下一只手,但两人还是感受到对方强大的内劲气息在涌动,两人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

“小姑娘,你说的没错,那什么七窍神功的确是我用来唬弄赵归元那厮的,不过……”赵归真背过身子,脸上浮现一丝狠毒:“不过,我这套腐毒掌倒是真的!”说罢,周围树须攒动,失去内力限制的赵归真像一匹脱缰的野兽,迫不及待想要展现他的力量。

原来赵归真常年待在这不见天日的古树底下,整日与枯枝败叶为伍,日子久了,他便从这些散发出腐烂气息的东西中汲取力量,日积月累,竟然被他悟出了一套遇物则腐的腐毒掌,原本他是打算用来对付叛徒赵归元的,没想到意外碰到这修辞二人。他摸不清二人的来意,又有些忌惮两人的武功,所以一心想要先下手为强。

两人在舞动的树须间闪躲,修辞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人不习惯在黑暗里出手,而这赵归真却习以为常,以己之劣势攻彼之优势,必败无疑。

修辞趁着空隙间一把抓住小师叔的手臂,语气急促道:“走!”小师叔也意识到了这点,点了点头,两人施展轻功飞出树须的缠绕圈。

赵归真哪肯善罢甘休,他纵身一跃,飞入空中翻了几个跟斗,急追而来,小师叔将修辞一推,凌空与赵归真接了一掌,双方受对方真气反噬,各自后退几步,赵归真见一时半会拿他们不得,便再度投入树林中,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起初还以为他这般穷追不舍,必有一番恶斗,没想到他只是象征性的出了一招便跑了,颇有些诧异。待两人意识过来后,修辞赶紧去翻看小师叔的双掌,当初纤白的手掌间此刻布满黑紫之色,像是快要溃烂的伤口。小师叔轻轻“啊”了一声,额上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修辞心中大急,当下封住小师叔的几处穴道,禁止毒气向身体他处延伸。

“快找处干净的地方,我要运功驱毒。”小师叔说完此话,便一头昏了过去。

修辞本想去追赵归真解毒,又想到他练习此掌本就不欲人活命,哪里会有什么解药,就地驱毒又恐地上的腐烂潮湿之气不利于小师叔,一时间思绪如麻,遂一把将小师叔拦腰抱起,朝有稀疏光亮的地方走去。

走了几里路,终于在不远处的林荫尽头看见一处破败的小木屋,也不知何人所建。修辞心中着急,一脚踏上去的时候低估了它年代的久远,差点连小师叔也一起掉了下去。所幸他武功不弱,怀里抱着人也能轻松从踩出的洞中拔出身来。

时不等人,修辞就地为小师叔驱毒,没想到此毒发展之快,片刻之间,小师叔的整条手臂都开始青紫,丝毫没有转好的迹象,修辞疑惑之下,摊开自己的手掌,见隐隐漂浮着一团黑气,似有感染之象。

“这可如何是好?”修辞低估了腐毒掌的威力,难怪那赵归真只打了一掌便放心离去,原来这毒如此刁钻歹毒。

小师叔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修辞在旁边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挫败之下,修辞拿袖子替小师叔擦了擦汗,见对方嘴唇干枯,起身去附近河流找水。

刚走没两步便听见树林中传来鸟儿的叫声,忽然想起赵归元说的早已命人将此林中的活物一律给射死或是毒死了,不禁摇头苦笑,这天底下的生命何等顽强,岂会是他想要灭绝就能灭绝的。

修辞仰头看着群鸟飞过,心中感慨不已,这些鸟儿尚且能活下来,不知道小师叔能否熬过今天夜里。

修辞舀水回来的路上,发现那些鸟儿全部落在前面的峭壁上,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他也劳累了大半天想要抓几只过来充饥,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群鸟儿在啄食峭壁上的泥土。

修辞心中疑惑,鬼使神差的飞到峭壁上,惊得那群鸟儿四散而逃,他将泥土放入鼻尖闻了闻,居然没有普通的泥腥味,而是有股浅浅的药味。就在他轻轻嗅这些泥土之时,旁边仍然不停有大胆的鸟儿飞来啄食。修辞掀起衣襟,用手刮了好些泥土用衣服兜着。

回来的时候见小师叔仍然没有转醒,叹了口气,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将这些泥土混入水调成湿泥涂抹在小师叔的双臂上,而剩下的另外一些便倒入水中喂小师叔喝下,他心想,那些鸟雀吃了那么多都没事,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守到半夜,床上的人终于有了要苏醒的迹象,修辞心中大喜,慌忙握住她的手连声叫唤:“小师叔,小师叔?”

床上的人眼睫毛动了动,终于睁开了眼睛,起初还有几分不知身处何地的迷茫,意识完全清醒后,皱着眉看这沉甸甸的双臂,有气无力道:“这……”

修辞这才想起来小师叔爱干净,面色略带尴尬道:“事态紧急,多有冒犯,我去找水之时发现很多鸟儿在啄食这些泥土,所以误打误撞给你涂抹在臂上,没想到真能解毒。”

小师叔轻轻抬起手臂,放入鼻尖闻了闻,抬头冲他温婉一笑道:“这是药土,能解毒,这些鸟儿真是聪明。想必也是因为啄食这些药土才没有被赵归元的毒气所害。”

“小师叔,你现在试试恢复了没有?”修辞撑了这么久,现在才肯露出几丝疲态。

小师叔在床上打坐,双臂一撑,那些泥土立刻土崩瓦解,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那些黑气已经全数退却了。两人皆松口气,千言万语,九死一生,莫过于此。

修辞见她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虚弱,又扶持她躺下,自己走出房间,刚放松下来,一脚踏空,脚下的木板应声而裂,里面传来小师叔的声音:“何事喧哗?”

修辞轻轻拔出脚,懊恼道:“没事,不小心陷入木洞里了。”

里面有好一会没有传出声音,待修辞快要睡着之时,低低柔柔的传来一句:“我叫迈幽儿。以后顾掌门可以唤我幽儿。”

修辞迷迷糊糊的咕哝了声,靠着栏杆沉沉睡去。梦幻中隐约听见有人起床的声音,他浑身一颤,立刻惊醒,由于用力过猛,脚下的木板又被踩出个大洞,他正要拔出脚来,从旁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他从脚洞中扶了出来。

修辞盯着眼前的白皙的手看了会,一时间不敢去接,他装作无事般避开了那手,自顾自的站直身子,朝对方道了声谢。

“此处虽光线幽暗,但也不失山林野趣,只是蚊虫滋生,让人不甚其扰——”迈幽儿略微懊恼的摸了摸手腕,修辞斜眼瞧见,袖子里白皙的肌肤上面布满了大包小包。别人被蚊子叮了,通常只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点,但由于她的手臂过于白皙,看上去尤为触目惊心。

修辞虽然不通男女之事,但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男女之防的。方才她中毒昏睡,他为了救她才迫不得已的冒犯,现在迈幽儿此举在寻常儿女家,那可是要受人唾弃的。是以修辞瞟了一眼,便匆匆替她将滑落的袖沿拉上,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好几圈才平复心情,烧的满脸通红。

迈幽儿虽然幼年便追随师父游历,但由于自幼武功高强,是以一般男子不敢与她接触,成年后又被立为小师叔,身份尊贵,江湖平辈男子不敢冒犯,年长几岁的男子又不愿拉下面子,除了凌宴景,少与成年男子有往来。也因此她在大是大非上便显得通情达理万事周全,而在男女感情之上却是一窍不通。她根本没有理解修辞的尴尬从何而来。

修辞见她一脸茫然,心中突突直跳,觉得两人这样呆在一块不太妥当,他压着嗓子说了句:“我去找蛇蓉果,可以消肿。”

修辞刻意在黑暗中多晃了几圈,就是想要小师叔自己先进去睡觉,没想到他回来之时,小师叔仍然睡眼惺忪的在等着他。修辞心中一暖,将蛇蓉果捣碎替她涂抹在胳膊上,涂着涂着免不了的盯着对方光滑的脸看,只见她睫毛纤长,目光懒散,难免有些想入非非,脸上又开始浮现潮红。

他一把将果子塞进小师叔的手心,支吾了两声:“你自己先涂着,我去找些艾草放在房间里熏着,可以驱赶蚊虫,这样晚上便可以安睡了。”

小师叔忽然转过头来,没有搭腔,看着他若有所思道:“你再卷一下。”说罢,伸出双臂,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顾修辞匆匆瞟了一眼,迅速收回眼神:“额……我先去……”停顿了一会,才想起她刚才嘴唇动了动,这女子刚刚说的什么,他走神了没有听清:“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小师叔将手臂伸到他面前,依旧神色清淡懒散道:“你再卷一下……”见他似懂非懂的眼神,她又重新强调了一遍:“把袖子再卷一下。”

修辞迅速瞄了一眼她松荡荡的袖管,想起方才为了抹药,给她将袖子卷了几道,这会听她认真的语气有些不明所以,抓了抓头发:“哦……我刚才……”他正要为自己的冒失道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小师叔落寞的语气在喃喃自语:“我幼年之时,爹爹也是经常抱着我坐在椅子上,卷起袖子了喂饭给我吃……”

“额……”这下子修辞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由于方才在草间行走弄湿了裤管,他趁着没人时悄悄卷了起来,被小师叔一眼瞧见,尴尬得差点跳脚。

小师叔低下头,幽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他的腿:“咦,为何你腿上会有如此多毛的?”

修辞被她的语气感染,脑子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是以顺着她的语气道:“对呀,怎么会有毛的?”后来一想,不对,别的男的腿上没有毛么?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平日里自己一直神经紧绷,沉湎于过去的往事不可自拔,是以很少关注到这种细节,此刻听到小师叔如此认真的语气,他自己也急得满头大汗,又想到多年前卢陌曾经喂过自己吃一颗毒药,自己当时自暴自弃未曾当回事,又害怕师傅们担心,是以一直暗中搜寻解药未果,现在长毛不会是因为快要毒发了吧??!!

小师叔见他着急,遂认真的低头凑近看了看,喃喃自语道:“我也有,但是没有你的黑粗……”说罢,还没等修辞反应过来,就自行掀开了裤管,露出一截光滑的小腿。

修辞吓得赶紧转过身子,惊慌失措道:“额……我去找艾草……”

后面传来小师叔懵懂疑惑又认真的语气:“我的真没有……”

一离开那间小木屋,刚才紧绷不自然的肌肤此刻全部放松下来,他掀起自己的裤管看了看,努力回忆着师傅们的腿上光景,无奈平日里琐事繁多,根本没有细心去看,懊恼的一拍额头,从靠着的大树上一跃而起。脑子里不停回转着小师叔认真懵懂的语气,又觉得好笑。刚走到小木屋前,远远的看见小师叔仍然靠在木屋门框上,眼神又恢复了那种淡漠高贵的样子,清冷冷的望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尴尬,是以抓着艾草又去林中晃荡了几圈,在他晃荡到第三圈时,他正在斑驳的黑影下立着,低低的叹气:“再不睡,天就要亮了……”刚一转身,便瞧见小师叔不远不近的站着,眼神清冷又懒散的瞧着他,修辞下意识的扫了眼周围,心想,该不会自己那副犹豫纠结的怂样让她给瞧见了吧?

“你都在林中晃荡三圈了……”小师叔平静道。

话音刚落,清风拂耳,小师叔一头青丝在林中飞扬,裙裾蹁跹,她朝修辞招了招手:“走吧,天快要亮了,我们白天还要寻找出路。”

修辞看她的样子是要过来牵着自己的手,吓得赶紧将手藏在背后,等人家真的伸出手来,一把将艾草放到对方手中:“额……待会将此草点燃在屋内,就可以安枕而卧了,我就睡在外面,小师叔大可不必……”

小师叔淡淡的眸子扫过他:“你觉得我性子很执拗?”

修辞“额”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对方就自顾自说:“不执拗,我如何习得上等武学,武学贵在积淀,厚积才能薄发。”

修辞真是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为何宁愿呆在树林里的原因,无奈的甩了下手,心想,谁现在有心情跟你讨论这个!

“我幼年成名,除了天赋异禀外,也是我自己勤奋耕耘,十年如一日……”小师叔的样子是打算和他说一通大道理,准备通宵跟他解释清楚自己执拗是有很深远的原因的。修辞实在是被她懵懂懒散的样子搞的心烦意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就往前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小师叔在后面平静的说着:“幼年之时,都是我牵着宴景走的,不知道为何长大后,反而关系变得疏远了……”

修辞拖着她将她一把塞入木屋内,又给她将艾草点燃,然后将木门关上,动作一气呵成,心想,自己心惊胆战了一整天,这下总可以睡个好觉了吧。

刚一躺下,身下木板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间又裂出几道痕,木门里面传来吩咐的声音:“顾掌门可以将衣服脱下来堵住窗户,这窗户坏了蚊子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修辞心中隐约有些不乐,但他还是按照吩咐将外衣脱了挂在窗户上,没多久又听见里面传来声音:“为何还有蚊子在耳边嗡嗡……”等了会,又听见木屋内人走动的声音,小师叔正准备从里面将门打开,被外面的修辞翘着二郎腿给抵住了,他有气无力道:“小师叔,现在不能打开门,要不然又会飞进去一大群……”

“我知道,但是我想跟你交代清楚,这个墙壁里有个洞,你需要用手指堵住……”

顾修辞听了这番话,心里着实对乌景酣那句“幼年成名”很怀疑,简直不知道她这样的性格是如何号令岐山派的,他都怀疑这江湖上传闻武功奇绝的小师叔跟屋子里面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也是少年心性,当下也忍不住心中好奇,起身眯着一只眼朝洞里看去,正好看见从里面望出来的一只眼睛,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对望了一阵,还是修辞果断的结束了这段孽缘,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那洞口。

等过了会,他竖耳倾听,觉得里面没动静了,又起身朝洞里望去,洞里刚刚空白了一阵,他刚准备收回眼神,只见里面又冒出一只眼睛:“你在看什么?我还是觉得有些睡不着……有蚊子在耳边嗡嗡……”修辞听到她抱怨的口气,闷在胸腔里一阵好笑。

后来他想想不服气,为何他要睡在外面喂蚊子,还要用手指堵住洞口供她睡觉?!如是反复纠结思索,一阵迷糊,渐渐坠入梦乡,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眼睛上正搭着自己昨晚脱下的外衣。

他朝屋内望了望,见里面寂静无声,佳人不知去向。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是赵归真昨晚趁他睡着偷袭,朝林深处大喊了几声,惊得一群飞雀脱树而散。

“我在这里。”远远的传来一道声音,飘渺空灵,恍若林间仙子。

修辞顺着这道声音来到昨晚取水的溪水旁,乱石滩上,流水潺潺,上面倒着一根枯皮老树,靠近溪水的末端还生出几根细枝桠,森森有绿意。细流则从下面涓涓流过,那人正坐在老树上,仰头看山那边的霞光,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水面,青丝如瀑,窈窕倩影背对着自己。

修辞一瞬不瞬的盯着这道背影,想要提起脚步,又不知为何痴痴的看着,对方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回过头冲自己璀璨一笑,修辞顿时有种刹那间桃花开遍的感觉。

他好像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何江湖人士提起小师叔都是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了。她有一种介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混沌气质,高贵中透出一抹慵懒,这是多年胜任掌门熏陶出来的一种从容大气。面对陌生人或是面临威胁时,冷静自若百般周旋制衡,私下相处时又总是不自觉的露出单纯本性,面对她不反感的人甚至会撒娇抱怨,让人感觉与平日里形象相去甚远。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看法,或者说是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默契感,或许与自己有些地方相像,他方能一言道出。

他正要跨步上前,树林里刮来一阵黑风,有人在腐败的叶子上走动,留下沙沙的响声,修辞迅速回头,正要藏住身形。只见小师叔一个翻转,身形飘渺如幽灵,还没有看清她如何出手,林中便传来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修辞定睛一看,发现枯皮老树上末端的那根细枝桠已经不见了。

“无名鼠辈,只知道暗中偷袭。”小师叔语若寒霜,面色幽冷的斜睨着林中不停翻滚之人,双袖一荡,漫天树叶朝林中纷飞而去,化作暗器数点,片片杀气腾腾。

那人似乎是在半空中旋转了下身子,咬牙切齿道:“杀了我,你们便永远出不了这枯藤崖!”话音刚落,修辞只见眼前一道蓝影飘过,他一直好奇小师叔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没想到居然是一根藏在袖中的细竹管。

只见小师叔广袖凌风,闪电般握住竹管一头,那竹管迅速裂变成竹篾,旋转着破风而出,瞬间射向林中的黑衣蒙面人,那人躲闪不及,胸口中招,鲜血溅出,气虚的单膝跪地。

小师叔俯视着地上之人,眯着眼睛不带情绪的问道:“何人指使你来暗杀我两?你又是如何得知我被困枯藤崖?”

那人还没有说话,便突然白眼一翻,堪堪死去,本来冷若冰霜的小师叔气得扬手要打:“这般无用,还敢跑来暗杀!!”

修辞从林中走来,蹲下身子拾起方才掉落的竹篾,眸光一闪,发现竹篾上还有裂缝,他用手指一掰,又裂成三瓣,成了尖细的竹签。他心想,这小师叔这般生气,该不会是对方连竹篾都接不住,让她都没机会使出这竹签。

“他已服毒自尽。”小师叔百思不得其解的盯着地上之人:“不对,赵归元根本不知道我们藏在暗处,赵归真又身受重伤,一时半会也出不了枯藤崖,那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修辞蹲下身子拉开蒙面人的面巾,那人眼睛暴睁,明显有些死不瞑目,毒血还淌在唇边,看上去有些惊心恐怖。他动手翻开尸体的手掌心,血肉模糊中插着三片树叶,他心头微微一动,这才惊觉,小师叔的武功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高出许多。又从腰间翻出一物,正准备拿起来看,被小师叔一把拦住,抢先掀开尸体领口,尸体身上留有几个黑掌印。

修辞本来有些不以为然,不经意抬起眸光,瞥见小师叔脸色大变,半响一动不动的呆呆望着,又用自己的手掌比了比,明显比她的手掌稍微大些,但又缺乏足够的气力,是以掌力有些虚浮。小师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又被她强行逼了回去,半响站起来,隐忍的背过身去。

修辞不明就里,想要上前安慰她几句,又募然惊觉自己根本搞不清这黑衣人跟她什么关系,值得她如此悲恸,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尴尬之际,林中鸟雀惊叫逃逸,林中染上重重雾气,修辞忽然想起赵归元那句:这林中活物皆被他用毒气毒死,浑身一颤,下意识伸手捂住小师叔的嘴巴,拉着她走出深林中。

半路上,小师叔一直一言不发,修辞本身也不是什么多语之人,因此气氛静默的有些古怪。修辞又想起关丁远说的哄女子开心的高招,什么用小花或是小草逗弄对方的脸庞,对方就会娇羞一笑。他心想,娇羞一笑跟破涕而笑应该没有很大分别吧,转过身找了半天没有看见小花,只好跳跃而起摘了一丛树枝,刚要上前,头上积累的一大滩枯枝败叶,被他动作所扰,轰隆一声,掉落下来,正要砸在两人身上,小师叔快如闪电般躲开了,疑惑的看着顶着满头满脸枯枝败叶的修辞,万分狼狈的站着,小师叔悲恸的神色裂开一条缝,露出清浅的笑意。

修辞一把将树枝给扔了,正要解释什么,就看见她要伸出手来拉自己,他下意识的拍了一下对方的手,有些头痛道:“小师叔,男子的手不能随便乱牵。”

小师叔神色一冷,有些不乐的看着他:“这是为何?”

修辞又支吾了半天,终于想起一句冠冕堂皇的解释:“诗经上有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牵手意味着共结连理……”

小师叔惊讶一声,闪电般放开修辞的手,眼珠子明晃晃的乱转:“那我牵树枝呢?”说罢,她伸手揪住旁边一丛花草,疑惑的看着他。

这下倒难住顾修辞了,满脸为难的看着她,感觉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套,小师叔看他这幅呆头呆脑的样子,噗嗤一笑,瞬间云消雾散:“牵树枝意味着我的生命如同花草一般青春永驻,你看它都不会老的,永远都是这么绿油油的。”

修辞皱着眉头看着她,原来高贵慵懒的小师叔也会跟人开玩笑,他自己也跟着一笑,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花草也有枯黄死去的一天吧……”

小师叔本来迈开步子往前走,听到他的话立刻回头:“也对,不如干脆将它挖回去用花盆栽着……”

修辞黑着脸,打了她的手一下,拉着就往前面走:“刚刚那雾气来的很蹊跷,我怀疑又是赵归元在往崖底施放毒气。”

不消片刻,这林中已经云山雾罩,团团黑气缭绕,两人脸色剧变,施展轻功一路飘忽而走。刚出树林,原以为溪边光线会稍微亮些,没想到整片崖底黑乌乌一片,已经辨不清方向,崖顶传来赵归元施展内功传下来的声音:“烧,给我继续烧,将整个崖底都熏遍,我倒要看看赵归真那厮到底现身不现身!”说罢,不停有从上面砸火把下来的声音,修辞凭借声音判断应该赵归元应该是在燃放某种有毒的植物,只是不知道他从何处找来的大量的植物。

“小师叔,跟我来!”修辞当机立断,带着小师叔飞去昨日鸟儿啄食药土的瀑布前,两人均呛入轻微毒气,狼狈的吞食了几块药土,顺便在土墙上滚了滚,沾满了一身的药泥,正准备离开。一摸墙面咚咚有声,不像是实心墙,修辞用力一推,整面墙体坍塌,两人大喜,掀起衣襟走入,正打算重新将土墙修好,抬头一看,只见小师叔微微蹙起柳眉,有些不悦道:“我自幼爱洁净,不喜泥巴之类的脏物。”

修辞有些好笑:“我也不喜欢,这不是没有办法么?!”重新堵住后,毒气暂时不会侵扰到这洞内,但这样呆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两人思索着该怎么逃出这枯藤崖。

修辞本来只是一时好奇才跟踪赵归元至此,心里感觉有些连累小师叔,遂眼神带了几分愧疚:“都是修辞鲁莽,才连累小师叔到这般地步。”

小师叔闻言坐在地上,神情有些讳莫如深:“也许这一切也不算巧合。待我回岐山派,自当明白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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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讲一位名叫禄根的人寻宝的经历。新婚时,新娘交给他一张地图;这是她爷爷给她的新婚礼物。于是禄根在现实与虚幻中寻找那笔财富。、、那笔财富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是吸引人的传说,禄根不能确定,可若隐若现钱索、对财富的欲望叫人欲罢不能。在这个过程中禄根似乎逐渐白明了什么。这是个欲望与恐惧所掌控的世界,纷纷扰扰、起起落落的就是它的旋律。身在其中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成功了,又有多少人失败了;有多少人是快乐的,又有多少人是烦恼痛苦的,。这出人生戏中,一定会有人内心深处问这有什么意义?或许根本没有意义,或许有,像一出猴戏,只是演出的时间长了点,需要一辈子来演。你有没有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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