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法澈等人一直跟着慎智，他到哪儿，法澈几人跟到哪儿，在屁股后头追问：“师叔，你真要跟着去皇宫么？”慎智警戒的看看周围，示意几人不可高声，将几人拉进屋内后，一通谴责：“此事这般机密，你们怎么会知道的？”法澈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实回答道：“是明若小师弟说的。”
慎智叹了口气，往几人中间一望：“明若人呢？我有事吩咐你们几人，快去叫他过来！”
“小师弟这几日一到这时候便不见了，不知道去了何处。”
法澈等人搜寻一通后，无功而返，慎智只好作罢，吩咐待人到齐后再说。他心中烦闷，用过午膳后，沿着曲廊走动，不知不觉来到一处破落的厢房，门上落了锁，院子内荒草丛生，堆满了杂物，人气全无。
光王虽然行事低调不喜奢华，但这几日住下来也都是风物清幽的雅舍，未曾料到还有这种破落的地方。慎智正要寻路走出去，忽然听到一道轻微的声音从房子里传来。他穿过门洞走了进去，看到明若正和一幼童站在宽阔的中庭，明若摆弄着幼童纤细的手臂。幼童身上的衣服明显偏大，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再定睛一看，原来是明若的随身衣物。
“手臂这样放才对，你再看我练一遍。”明若有模有样的比划，招式沉稳有力，使的竟然是那日只在他面前展示过一回的“浮屠九级”的招式。虽然部分有些残缺，但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他能自己摸索出一套门路极为不易。慎智心中大喜，又默默的看了一会，许久才唤出声。
“明若。”
明若突然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他后，咧开嘴一笑，拉着旁边的小童，欢天喜地的朝慎智跑来。
“师叔，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明若蹲下来看着幼童：“你叫什么名字？”那小童目光迷茫懵懂，咬着手指直直的看着他。
明若想起他似乎不会说话，也没有名字，不禁垂头丧气道：“师叔，他好可怜的，都没有名字，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将他锁在这个屋子里不让出门，那天要不是我好奇爬进去，他早就饿死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慎智大师往日在庄西寺主持法事的时候，曾听人说起大户人家有很多私生子，因其母出生为奴，身份低微，出生之后颇不受人待见，经常锁在后院破房子里，不让人看见，任其自生自灭。看来此言非虚。
“师叔，我们到时候带他一起走好么？我来教他功夫，教他念经打座，一路上绝不给师叔添麻烦好吗？”
慎智看看明若，又看看懵懂迷茫的幼童，那孩子也不知道几岁了，头发稀疏发黄，瘦骨嶙峋，明显长期挨饿受冻，瘦弱的脸庞几乎挂不住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珠。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师叔不是不愿意带他一同上路，只是不清楚此子来历，没经过人家父母同意，怎能一声不吭的带走？”慎智考虑更多的是，此去南诏千里迢迢，需要经过重重地方关卡，跋山涉水，艰难险阻，困难重重，后面又有追兵，别说是一个小孩子，恐怕法澈他们也吃不消。这一路变数太大，就怕到时候好心做坏事，反而连累这孩子性命。
明若着急的看着他：“不会的，我已经向管事大人打听清楚了，这名小童他母亲因生他难产去世了。他在王府孤苦无依，平日里都是一些与他母亲生前交好的丫鬟们送来吃的，如今那些丫鬟年龄大了送出府就再也没人照料，每天在这里面活活受冻……师叔，我们就收留他好不好，我平日里来照顾他就行，师叔……我会给他起名字的……”
“这……”明若这般心地善良，愈发增添了慎智的好感，虽然当今天子不允许佛教再私自收徒，但这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看向满脸期待的明若，双手合十：“罢了，再收一个也无妨，我会找机会跟王爷说。另外，明若，你要记得你的承诺，好好照顾他，师叔这几日便要护送王爷进宫，此去凶多吉少，能陪在你们身边的时间不多了，这两日就好好教导你们两人，好传承我的衣钵，也借此望我佛一脉不至于凋零。”
“明若，你会什么，都打出来给为师看看。”
“是，师叔。”明若将他那日记住的浮屠九级的招式打了出来，一招一式打的极为认真，但因为年纪小缺少内劲，所以威力大减，一看上去就如同小孩子过家家般，没有半分杀伤力。
接着他又使出了“沾衣十八跌”的部分招式，因为他是初学，招式倒是记住了，就是没有抓住重点，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不对不对……”慎智连连摇头，走上前去，摆正他的身姿：“沾衣十八跌的精髓在于四两拔千斤，其总决是以斜击正，以横破正，以巧制拙，抽身换影，乘势借力，记住了没？”
“记住了！师叔！”明若将姿势维持了一会，一转头见到那幼童跟着在一旁扭动着身子，忙放松姿势跑去帮那幼童将身子扳正，弄好后，又回原地站好。
“不准乱动！”慎智随手抽了根树枝，“噼里啪啦”狠狠的抽了他几下，边打边说：“练武最忌讳分心，你将刚才我报给你的口诀再念一遍。”
明若硬生生接了慎智的几鞭子，按耐住想要跳起来的冲动，心中奇怪：怎么平日里和蔼的师叔一旦严格起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记性非常好，别人说了一遍或是做了一遍的东西，他通常能记住个大概，因此毫不费力的将总决重新报了一遍，看到慎智满意的点头，他得意的转过脸去看幼童，幼童冲他一笑。
“来，现在你用右拳打为师胸部。”慎智担心进皇宫会一去不回，所以急着要点化明若，明若这孩子虽然小孩心性，但天资极高，短时间内全部领会不大可能，但记住招式，日后勤加练习，定能将这套沾衣功发扬光大。
明若按照吩咐右拳袭向慎智的胸部，慎智迅速用右小臂向左下弧形沉挂敌右肘弯部，一抖即转，回手用掌背向敌右面、颈部鞭出，右脚在下向前逼住其左脚外侧，上下合劲，将敌向后跌出。明若瞬间跌倒在地，他迅速盘腿翻身坐起，仰头朝着慎智道：“师叔，这招叫什么？”
“这招叫【斜步单鞭】，要点是：沉挂敌肘，脚要上下同时发劲。”慎智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指着那名幼童，“干脆你两对打，为师与你身高不符合，对招时有些出入。”
那幼童长期与外面隔绝，每日爬到窗户上瞅着外面，就是希望有人能陪他玩，所以也乐于配合，但打了几个回合后，发现自己老是被摔倒在地，不明就里的他嘴巴一瘪便开始哇哇直哭，死活不肯再合作。慎智无法，只好暂停两人的对招。
“也罢，明若，你将刚才为师教你的招式，单独打一遍给老衲看看。”
“斜步单鞭，晾翅弹肘，拧腰砸臂……”明若将刚刚慎智的招式一一使出来，步子虽然还有点生疏，偶尔也会忘了招式，但生性聪颖的明若装作无事般，直接跳过去，看得慎智摇头浅笑，重新指点了几番，又让他再背了几遍招式才罢休。
“明若，那本【浮屠九级】你看的怎样了？”这套心法乃慎智集合平生所学悟出来的，自然是希望能好好的流传下去，眼下没有比明若更合适的弟子来传承了。
明若摸摸头，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师叔，上面的字我有些看不懂，方才我打出来的招式都是根据你那天对付官兵时依葫芦画瓢画出来的。”
慎智沉吟了下，忽然间有了主意：“这样吧，师叔现在回去给你用图稿的形式重新画一份出来，你一定要好好修习，此套内功心法为我多年来所悟，你日后若参透了其中奥妙，定能威震武林！”
明若目光炯炯的看着慎智，脸上并没有出现欢乐的情形：“师叔，你这么急着要教我武功，是因为你去皇宫就回不来了么？”
慎智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没有直接回答：“当日如果不是王爷，我们一行人很可能丧生于那座废庙中，哪里还有今日师徒尽欢的情景？士为知己者死，男子汉大丈夫需懂得知恩图报。而且，老衲这几日观察这位光王，见他言谈举止藏着一抹野心，胸怀韬略，非一般富贵王爷可比，若有朝一日寻得机缘问鼎王座，老衲也希望看在我曾搭救过他的份上能对我佛寺弟子网开一面，取消灭佛的相关法令。”
明若眨眨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他：“我听不大懂，可是我能明白师叔此刻的心情。”
“哦？”慎智为他故作深沉的语气逗笑，“什么心情，说来听听看是否有理。”
“师叔明知道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是为了要保全我们几人，书上说，这叫慷慨大义！”慎智听完哈哈大笑，直呼：“有小徒如此，庄西寺复兴可望也！”
“大师，可算是找到你了，王爷找您有要事商量，还望速速随小人过去议事。”一名小厮气喘嘘嘘的扶着门框。慎智一愣，吩咐了明若几句，便一同离去。
明若站在原地，看着师叔留在地上的树枝，瘪嘴道：“究竟该叫你什么好呢？”幼童眼巴巴的瞅着他，见他望着地上的树枝，也跟着一动不动的瞅着树枝，漆黑的眼睛宛若一湾清潭。
“世子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跟老奴回去。”忽然门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明若惦着脚朝外好奇的看了一下，不一会院门外飞快跑过一道身影，没隔多久，那身影又飞速的折了回来，先是冒出一个头，然后是明灿灿的身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
那小孩锦袍玉冠，气势汹汹的冲到他两面前，趾高气扬的打量着两人：“你们见到本世子为何不下跪？”
明若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扬了扬眉毛：“你一小孩，无功无德，有什么资格要我们跪拜？况且我明若跪天跪地跪佛主，就是不跪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孩！”
“什么？岂有其理！敢这么跟小爷说话。”那小孩气的脸色发红，从腰间抽出一根赤红色的鞭子，随手一挥，那鞭子宛若有生命般直直朝明若飞来，刹那间将明若严严实实的缠住，任他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怕了吧？”那小孩得意的仰着头：“这可是宫中赵师傅日夜戴在身上的宝贝，叫“赤霞神鞭”，听说威力无穷，中鞭者轻则骨折，重者经脉尽断，看来威力也不怎样嘛，要不然你怎么会还能动，我再试试。”说完，那小孩连施几鞭，明若用浮屠九级的部分招式勉强躲闪，
那鞭子游龙舞凤般异常灵活，一有空档就直奔人的关键穴位。明若毕竟武学初练，没有底子，终于被鞭尾扫到，立刻狂吐了一口血沫。
“世子爷，教训教训也就罢了，念在他是你父王贵客的弟子，就暂且饶他一命吧，要不然被王爷发现你偷偷跟赵天师学功夫就不好了。”一旁的老奴好心劝慰，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血红色的鞭身脱离把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游到明若身边吐血的地方，那小孩握着鞭柄大惊失色，被眼疾手快的老奴迅速抱到一边。
原来这赤红色的鞭身是一条活生生的小蛇，平日里蛇头躲入鞭柄之中，只留出蛇头以下部分供人舞动，此刻想是闻到血腥气，苏醒了过来，才会自动脱离鞭柄。明若吐在地上的血迹顷刻间被它吸食殆尽，那小蛇高高的扬起脖子，不停突出信子，瞄准对象，正要狠狠咬下去。
“啊——”明若大叫一声，反手去挡，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睁开眼一看，那条蛇身上破了几个大洞，地上散着几颗佛珠，此刻正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徒劳的游动了几下，终于垂着头断了气。
“阿弥陀佛，幸亏老衲回来得及时。”慎智和光王、文冠一同出现在园中，慎智看了眼远远躲在草丛边的动都不敢动的幼童，又看了眼身受重伤的明若，皱了皱眉头，侧首问旁边苍南派的文冠。
“道长可知道这鞭子是什么来历？”
文冠脸上微微闪过几分不自然，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虽然没有见过此物，但知道这定跟我那个赵师兄脱不了干系。”
光王眯了眯眼睛，许久没说话，直直盯着老仆手中的小孩，语气十分严厉：“漼儿，你老实交代你从何处得到此物？”
那不可一世的小孩此刻如同猫见了老鼠般，垂着头慢吞吞跪在光王面前：“回父王，是宫中赵师傅给我的，那****与娘亲进宫看望太后，碰见他拿着此鞭在教训道童，一时觉得新奇就要了过来，父王恕罪，孩儿以后不敢了。”
慎智蹲下身将明若扶了起来，当即席地而坐为他运功疗伤，光王见他源源不断的将真气输入明若体内，心神复杂。一转头见李漼斜睨着疗伤的二人，脸上并无真正悔过的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极为爱子的他，顿时扬起手就要打，被府中老仆一把拖住，哀声请求道：“王爷，看在世子年纪还小的份上，姑且没有酿成大祸，这次就绕过他吧？”
“年纪还小？本王像他这个年纪就已经学会骑马射箭了，而他只知道在府中无事生非，这次若不是慎智大师及时赶到，还不知道酿出什么祸端……”光王恨铁不成钢的呵斥，又想到漼儿已经拜在文冠手下为徒，未免牵连到他，遂冲文冠道：“漼儿已经拜您为师，如何惩罚由道长说了算。”
“既然王爷非要罚的话，就罚他跪祠堂吧。”文冠知他爱子心切，并非真心想要重罚，所以只选了不轻不重的罚跪，果然光王脸上松了口气。
“就依道长所言。”光王冲旁边的老仆道：“还不送世子到祠堂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去送饭。”
世子等人走后，光王和文冠担忧的看着地上两人，一时间院子里寂寂无声。
慎智头上缓缓冒出青烟，明若闭着眼，额上冷汗涔涔，身上竟然冒出大大小小好几十条水蛭，光王和文冠惊得连退两步，不一会儿这些水蛭就游动到旁边的草丛消失不见了。
幼童慢吞吞的从草丛后面爬出来，呆愣愣的看着地上的两人，光王看着幼童若有所思，总觉有种熟悉感，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问一旁的文冠：“此乃何人？”文冠摇头表示不知，忽然看到慎智收掌，抱着昏迷的明若从地上站了起来。二人靠近他，着急的问：“怎样了？”
慎智看着怀中的明若，露出笑容，示意他二人安心：“已经无大碍。”
“那些水蛭是怎么回事？”
慎智叹了口气，看向文冠：“此鞭甚为邪恶，居然在那蛇中还植入水蛭进行共同赡养，一体二主，见温热的物体便往身体里钻，攻击性极强，不出几个时辰便可叫人血脉枯竭而亡，这赵天师号称道家中人，居然暗中修炼如此邪恶的武功。”
光王与文冠面面相觑，一时莫能与之答。三人回到慎智住的别院，屏退众人后，光王沉思良久后问：“大师，现在事情有变，可能明日就要进宫。没料到今日又出了这般事，害的大师耗费大量心血来救治令徒，不知道明日大师还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哎，老衲回来的路上也在考虑此事，所以老衲想请文道长和张侠士一同随我们入宫，这样胜算会大些。”慎智本就琢磨着此事如何开口，此刻见光王主动提起，暗自钦佩他的体察入微。
“这么严重么？”文冠讶异的看着他。
慎智淡然一笑，将双掌摊在二人面前，二人顿时惊得站了起来。只见慎智掌心中间分别出现了一道黑线，且有向手腕处蔓延的趋势，异常明显。
“那蛇和水蛭应该是被人用剧毒喂养，方才我虽逼出了水蛭，但同时也感染了它的毒性，我虽然已经用内力暂时压住，但也因此部分功力受到牵制，明天恐怕不是那四位公公的对手。想来真是天意弄人，如果是三天后入宫，那也并无大碍，可偏偏得到消息需要明天入宫……”
“那依本王看来，大师明日还是留在府上好好休息便可，不可强撑，本王另外找人一同前去就是。”光王见事已至此，当即下决定另寻他人。
慎智摇了摇头，淡然开口道：“我寺僧人武功一般内外兼修，倘若只是对付赵归元等人，用外家功夫大可应付，就是这仇士良手下四位公公的阴阳掌极为阴邪，需要纯阳的内功才能化解。倘若明日王爷能够买通此人，一切自然不必太过担忧，若是买不通此人，只怕到时候非老衲出手不可，其他人只会是枉送性命。况且老衲当日既然已经应允王爷，岂有临阵退缩之理，无论明天结果如何，老衲定当入宫护得王爷周全。”
“大师慈悲为怀，文冠自叹不如，昔日对大师的不尊，还望大师莫要放在心上。”文冠那日虽然败在慎智手下，但心里并没有真正服气，一直在思索良策好在光王面前扳回一局，此刻见他如此胸怀大义，顿时心服口服。
“此等小事，道长无须放在心上，明日还需道长从旁相助，倒是老衲需要感谢道长才是。”
光王看着再无嫌隙的两人，仰天大笑，半响后，停住笑声，目光炯炯直视二人：“今日一难，反让大师二人放下嫌隙，不计过往，实在是我王府一大幸事，明日图谋之事有二人鼎力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老衲还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应允。”慎智说出想要收留那名幼童为徒之事，光王稀奇道：“这有何难，本王还道令大师开口相求会是何等艰难之事，没想到区区小事，大师倘若喜欢，尽管带去南诏。只是本王觉得奇怪，本王似乎从未在府上见过他，但又莫名其妙的觉得眼熟……”
光王命府内的能工巧匠打造了一顶假发，几乎可以乱真，这样一来，慎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在光王身旁。三人反复推敲对策，直至当晚的子时二人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他二人前脚刚走，法澈等人后脚就跑了进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慎智。
“师叔，您身子不要紧吧？”
慎智摆摆手，表示无碍，众人神情一肃，知道师叔有要事交代。
“老衲刚进庄西寺时，方丈师兄曾说过我命中还有一劫，至今未应验，老衲料想应该就是此次进宫了。”众人听完面面相觑，欲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慎智接着道：“老衲走之前，要吩咐你们两件事。一件事是老衲走后法澈你负责留在王府保护王府中人，法澄你负责在宫门外接应老衲，我们几人明日子时在城门口集合，倘若亥时老衲还未出现便是已经遇害，你二人需即刻出城门前往南诏，片刻不得耽误。第二件事是老衲传给你们的《浮屠九级》若是有人前来强抢，你们就是焚毁也不可给对方。此两件事你们若是答应老衲，老衲自当心无旁骛，竭力一战，说不定会生还而归。”
法澈等人一同答道：“弟子们谨遵师命，望师叔吉人自有天相，凯旋而归。”
“你们先下去歇息吧。”慎智吩咐，盘腿打坐，如老僧入定般，忽然明若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慎智：“师叔对不起，害你白白耗费功力。”
慎智微笑：“怎么会是白白耗费功力呢？事关你性命，莫说要区区功力，就是散尽武功又何妨？！！下次莫要再说傻话了。”
众师兄正关上房门，无意间看到那名幼童还在房内，正要将幼童拉出去，幼童死活不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扯住明若的手，明若无法，满脸无奈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慎智：“师叔，就让他也一起留下吧？”
“也罢，也罢。”众人得到应允关上房门离去，慎智招手，要两人到跟前来：“明若，据老衲观察，这幼童心智未开，为师冥冥之中感觉此人日后非但是你的拖累，或恐有朝一日会危及你性命，这样你还要救他么？”
“师叔为何这样说？”明若看着他，突然看着慎智开心的道：“师叔我已经给他取好名字了，叫修辞，他娘姓顾，所以他就叫顾修辞，我希望他以后口齿伶俐，文采修辞，冠绝武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长这么大了还连一句话都不会说。”
慎智摸摸胡须，沉吟道：“修辞？修，雕饰也，只怕日后会遮掩本性，文过饰非，不妥不妥，出家人崇尚返璞归真，还是换个吧，而且这听起来哪里像出家人的名字，倒像是读书人的名字，呵呵……”
“可是……我想了好久，而且他也好喜欢的……”明若不太愿意改，他转移话题道：“对了，师叔你刚刚为什么说他日后会是我的拖累啊？是不是你看到我和那世子打架时，他躲在一旁不帮忙？”明若摆摆手，小大人般叹气道：“他年纪还小嘛，要是我小时候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说不定也会躲起来的。”
慎智目光深远的看着他，慈爱的摸摸他的头，语气幽深道：“老衲是怕你日后性子太过锋芒毕露，得罪很多人而不自知。而他小小年纪就这般懂得趋利避害，关键时刻非但不挺身而出，反而躲在一旁观望。这世上有一类人是顶天立地，凡事力求无愧于天地，还有一类人则是左右蓬源，故作弱态，关键时刻却拔刀相向，尘世中这种人不在少数，不可不防，明若你要记住为师今日给你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