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下去,万家灯火中,许博阳无聊的拿着遥控对着电视的感应器不断的切换屏幕,听着近在咫尺的锅铲摩擦锅壁的声音,蔬菜的清香源源不断的涌进笔尖,这一刻,他似乎有了前所未有的归宿感。
这种家的感觉,竟是如此奇妙。他看着厨房里那个穿着家居服熟练翻炒的身影,心境第一次变得如此平和。
这个对他而言还是陌生人的女人,用奇异的力量,让他觉得空前的温暖。
朱长安一向的待客之道是要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准来招待。哪怕是像现在坐在客厅里那个不速之客,她也依然没有一点吝啬。
去冰箱里翻出从家里带来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吃的腊肉,洗净后和着自己种的蒜苗一起爆炒,作为最后一个也是最难得吃到的菜,她下了好些功夫。
将菜端上桌,她这才招呼许博阳来吃饭。
餐厅就在厨房门口,许博阳站起来,迈开长腿走过来很自觉的坐下,目光扫了一眼菜系。
不错,四菜一汤。看来他是贵宾级待遇。
他正要捻起筷子,就听到坐在对面的朱长安有些腼腆的道:“不知道还合不合你口味,我就随便做了点,你随意吃,别嫌弃。”
这可是在美利坚长大的孩子啊,估计不怎么吃的惯中国菜了呢。不过他拿筷子那种熟练法,倒是挺让她意外。
她只是作为中国人简单的寒暄,许博阳却皱起眉头放下筷子目光沉甸甸的对视她的眼睛,严肃的问:“是我要求你做的饭,我为什么要嫌弃?”
“……”你还知道是你要求的啊?朱长安在他认真的眸光下落荒而逃,垂下双眸心里腹诽了一句,抬头瞬间就言笑晏晏:“没事,你尝尝。”
她特地把那盘蒜苔炒腊肉推到许博阳面前。
许博阳很配合的夹块腊肉放进嘴里。味道当然比不上五星级酒店的佳肴,甚至是有点偏咸,可是唇齿留香间口腔里充满的全是家的感觉。
这种他几乎从来没体验过的感觉。
真好。
气氛很好,许博阳破天荒的吃了四碗饭,桌上的菜大部分进了他的肚子。
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之后,许博阳转过身抬头望了眼挂历上的时间,将近九点。他告辞离去,朱长安假意挽留不住,最后送他至门口。
站在门口,许博阳身子突然顿了顿,转过身来看着一看就是假笑的朱长安,鼻子冷哼,虚伪!
他将棒球帽重新戴回头上,低着头看着朱长安:“你手机给我一下。”
朱长安只穿着家居服,手机当然不会在身上,只见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为什么,转身就小跑到客厅抓起茶几上的手机又跑回来递给许博阳。
许博阳划开屏幕点击拨号界面,将自己的手机号输上去选择拨号后挂断,递还给朱长安。
“你明天大概几点下班?”
朱长安接过手机,认真想了想:“时间不固定。我是出租车司机嘛,乘客多的时候我就下班晚一点。”
许博阳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明天见,谢谢你的招待,今天我很开心。”
说完,长腿一迈就走了。
朱长安有点傻眼,啥子?明天见?!这个从美国来的高个子明天还要来她家蹭饭?
因为许博阳一句明天见,朱长安第二天整天都在心神不宁,有客拉的时候还好,没客时她端坐在座椅上双手扶在方向盘上时脑海里就立马会想起昨晚许博阳坐在饭桌上问她为什么要嫌弃时那双灼灼的眼。
她心里蓦地一沉,一股异样陡然升起。
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七月的江北市早已开启盛夏模式,此刻道路已被太阳照的白花花一片且异常的闷热,街道上基本是没有行人的。就算有,也是三三两两躲在街道旁的梧桐树下匆匆晃过。
朱长安在这蒸笼一般的空气中等了半个多小时也没等来一个乘客,心里也知道这个时间段大概是接不到人了。
于是她调转方向,一哄油门,朝北区的潮南大学方向驶去。
她在潮南大学后门的斜对面用极低的租金租了一家店面开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书店。生意当然不会很好,基本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不过她还是执着的开了一年多,一是因为那是她的梦想,二则——
脑子里涌现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只是如今再想起这张脸,却再也不会有曾经的少女心动。
途经一家西餐厅,朱长安却看到了许博阳。
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透过落地窗清晰的印在她眼前,而他对面坐的只能看出是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温润。
不知道是说了什么,朱长安看到许博阳突然站起来,一米八几的高个,还是一身运动打扮的休闲服,他抓起旁边的棒球棒戴在头上,掩盖脸上的暴戾,不耐烦的伸手挥了挥,拉开凳子准备走人。
估计是他对面那人说了什么,许博阳转过身,把一杯黑咖啡猛地掀翻,他双手撑在雪白的台布上,眼睛被棒球帽挡住看不清,下颚的线条却绷得很紧,嘴唇翁动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人。
差不多目睹了全过程的朱长安在许博阳已经走出来在门口张望片刻后朝自己走来时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停在这里好一会儿了。
许博阳倒是不知道他上了朱长安的车,他心不在焉的拉开车门跳上车,目光直直的望着前端被太阳照的一片雪白的泊油路,说:“师傅,到南城郊区的筒子楼。”
朱长安开始打表,她看着身旁一身黑衣的男人,周身已经没了刚才的戾气,整个人颓靡的靠在座椅上,很难把他和刚才那个闹脾气的人联系到一块。
启动发动机时,她说了句:“嗨,许博阳。”
许博阳突然看着她,黑色的眼睛清锐又明亮,像把剑似的插进朱长安的胸膛,她只觉得心脏柔柔一动。
“额……”朱长安抓着方向盘,手套下的手被汗水打湿,正想说句什么来调节气氛,就看到许博阳又重新靠回椅背,把棒球帽压低,声音翁声翁气的:“朱长安,刚才我和一个我从小就很讨厌很嫉妒的人打了场仗,我赢了,但是依然不开心。”
朱长安听了这话,只觉得有点难过,可是她向来嘴笨,说不出啥安慰人的话,只好笑笑说:“你要不要听广播啊?”
她垂眸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嗯,男神的小说这会已经更新了哎!
许博阳淡淡的嗯了一声,朱长安就马上打开广播,调到讲故事环节,播音员用压低了的男低音将紧张刺激的推理故事娓娓道来。
朱长安听得很专注,却没看到许博阳突然直起身子怪异的看她一眼,警惕的问:“你喜欢听这种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