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之后,梅子打开手机,一串未接电话,是堂姐玉竹的。梅子连忙回拨过去,玉竹热情的声音透过手机直穿梅子的耳膜:“小妹,你不是今天道CD吗?回来没有?玩儿的怎么样?”梅子开心地回答着:“回来了,玩儿得还不错。”玉竹接着说道:“那什么时候开学?还回来玩儿不?老家的刺梨都成熟了。”梅子有些含混地答着:“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回来,来不及就算了。”玉竹有些惋惜地说道:“也是,时间不够就不来嘛。如果不会来,我就给你寄点刺梨过来,解解馋。”梅子感动地挂掉电话。自从懂事起来夏生一家对他们的照顾不少,陈莲花更是把他们姊妹三人看得和玉竹、玉山一样。而秋生呢?整个一学期,秋生和梅子一次通话也没有。梅子苦笑了一下。
很多时候,人总是想什么来什么,才过了一会儿,秋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梅子不带任何情绪地接起了电话:“喂。”梅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时间没有喊过“爸爸”了。“喂,你们放假没有?”秋生也很直接。“放了。”梅子简洁地回答道。“哦,那你回来不?”秋生问道。梅子不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问道:“有什么事?”秋生呵呵一笑:“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沉默了一两秒钟后,秋生说道:“我请了几个人在家里吃饭,你如果没事儿就回来帮忙煮饭呗。”
梅子没好气地问道:“你请了谁?”秋生说道:“你姨奶奶那边的亲戚,辈分上你喊哥哥,他们现在混得不错,在运管担任了好职位。”梅子更不高兴了:“之前一直没什么来往的人,怎么忽然就来往了呢?”秋生搪塞道:“都说了亲戚嘛。”梅子只好说道:“那我明天晚上的票回来。”秋生高兴地挂了电话。梅子用脚趾头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肯定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小叔冬生,帮秋生搭上了这些多年不来往的亲戚,然后秋生兜里拿不出钱,只好让梅子回去。
梅子回家的第二天,就到街上大采办了一番。为了不让秋生太得意,梅子让玉国把好朋友都邀请到家里来聚聚。
那天,满满当当的三大桌在院子里摆开。觥筹交错,主宾皆欢。
忽然,一阵刺耳的喧闹传进耳朵里,秋生正对着他最爱的小弟冬生发脾气:“我跟你说,你以后再提到这个人,再喊他往家里来,我连你一起打。”冬生喝了酒,满脸通红,讷讷地笑着。梅子心里一惊,难道在说李秀华?可是一细听,梅子才知道,那个“他”不是李秀华,而是另一个亲戚家的哥哥,梅子平时唤他华哥。
华哥比秋生小几岁,可是辈分却低了一辈。华哥的爷爷是秋生母亲的亲哥哥,所以华哥只好心甘情愿地叫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人三叔。但是秋生对华哥从来没有客气的时候,想骂就骂。陈莲花经常提醒他:“阿华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你别动不动就骂他。”秋生总是答道:“没事儿,他就喜欢我骂他。”陈莲花没好气道:“有病的人才喜欢被骂”。
那天的事其实很简单,秋生邀请了那几个侄子,顺便也给华哥打了电话。可是,华哥当时正在岳母家帮忙,只好应道:“我忙完了就来。”可是,华哥从岳母家回来后,又去给稻田放水,就一直到饭点快结束了都还没来,于是惹得秋生勃然大怒。
秋生对着一桌人骂道:“这个龟儿子,把老子当猴耍了!我今天就要让他知道谁是大爷!这个龟儿子!”然后转身对冬生说道:“给他龟儿子打电话,问他是死的,还是活的,要是活的就要他赶紧来,要是不来,以后都不要跨我的门槛。”冬生还真的拨打了电话,接电话的却不是华哥,是华哥的儿子小飞。“喂,小飞,你爸呢?”小飞乖巧地答道:“去放稻田水了。”冬生说道:“你爸回来了,让他到你三爷爷这里来啊。”小飞在电话里乖巧地应答着。秋生猛地抢过电话:“你问你爸,他死了没有?没死就赶紧滚过来!”然后啪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秋生“咕咚”喝下一口酒,还不够解气似的说道:“小飞?不晓得是猪飞,还是狗飞?”一桌人尴尬地笑了笑。梅子终于忍不住喝到:“你说够没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你看看你说了些什么?”秋生眼睛一瞪:“我说了什么?这就是道理?他龟儿子把我当猴子耍了。”梅子更不高兴了:“说话留点口德,你平时不管什么事,随时喊,华哥随时到,今天就一次没来,你要怎么样嘛?做人不能太过分了!”秋生蹭地站了起来:“我过分?我是老辈,这就是道理!”梅子不甘示弱:“什么道理?为老不尊是道理吗?而且对别人的孩子撒什么火?喝不了酒就不要喝,酒德不好,要人尊重靠辈分吗?”
梅子越说越激动,手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对抗秋生,她觉得害怕,更觉得像是一种解脱。
秋生更觉得受到了侮辱,可是每一个人都静静地听着梅子在说话,没有人意识到秋生在干什么。等大家反应过来时,秋生已经把手边的一个酒瓶“嘭”地扔了过去,正正砸在梅子头上,梅子先是觉得脑袋一晕,头皮有些发麻,接着就感觉到红色的液体顺着脸往下流,滴在地上,是殷红的血。
陈莲花先尖叫起来:“梅女,你流血了。”然后转向秋生:“你个酒疯子,就是个疯子,你要打死她是不是?玉竹,你们快来带梅子去包扎一下。”堂姐夫连忙来拉梅子,送她去医院包扎。可是,梅子楞楞地看着秋生,没有任何表情,看得堂姐夫都愣了一下,没敢拉她。
梅子看着秋生,秋生的表情有些复杂,复杂得让梅子厌恶。
梅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整张脸立即狰狞起来,小侄儿都被吓哭了。其实,梅子只是觉得太腻了。梅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你生的,今天我要是血流光死在这儿了,我就当还你一命,我不怨你。如果我没死,我们从今以后再无关系。”陈莲花抱住梅子:“梅女,别说了,快去医院包扎。”
梅子低头一看,身上的衬衣已经被血染得差不多了,从屋里拿了一件衣服后,梅子同堂姐夫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