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号那天，我要是穿了高跟鞋和裙装就好了。章俊光请我跳舞的时候，我就可以舒展筋骨，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一番了。因为孩子爸爸不爱好跳舞，即使跳，也会是把华尔兹能跳成探戈，把探戈跳成耍猴的，所以离开西安机床厂18年，我没跳过舞。机会难得，遗憾的是我穿着七分牛仔裤，班级统一定制的蓝色T恤，板鞋，加上舞步很生疏，表现简直糟糕透顶。不过也许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安静地坐下来，听时光飞舞。
一百多平米的卡厅里，灯光幽暗，U字型摆放的沙发，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茶几，茶几上已经摆好了狂欢的啤酒，后面则是也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吧台。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唱，黄家驹的《光辉岁月》，“……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疲倦的双眼带著期望，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当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一看唱歌的竟然是申笑武，这让我大为吃惊。他和我差一年来深圳，而且一直在华为这样的中资企业上班，接触的大都是大陆人，本以为他跟我一样，不会粤语，谁料到他不但会讲，还把粤语歌曲唱得那么好。相反经常跟香港人接触的我却一句不会讲，有一回还因为电话里听不明白粤语里“隆”的意思，愣是让一个老头大老远从香港跑过来告诉我那就是个“孔”，想来真是惭愧无比。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樊松森，以为他不会唱歌呢，却原来是歌坛老手，每个歌曲都会唱，而且唱得那么铿锵有力。我向来对摇滚音乐没有感觉，认为那就是一些人声嘶力竭的叫喊和咆哮，但是周绍雄的一曲充满爆发力的《三万英尺》，唱得荡气回肠，让我重新认识了摇滚的魅力和迪克牛仔这个歌手，回来之后下载了很多他的歌曲，不时地听一听，很享受他的沧桑辽阔的磁性嗓音。如果说摇滚表现了男生的铮铮侠骨，那么接下来他们声情并茂地合唱的校园歌曲《同桌的你》就充分展现了他们的似水柔情，让我这个曾经留着长发的女同学，心潮彭拜了许久。最能引起大家共鸣的，是姜育恒的《跟往事干杯》，每个人的手里都举着酒杯，等唱到最后一句“跟往事干杯”时，都高举手中的酒杯，叮叮当当地碰到一起，而且尽自己的气息之长，让“干杯”的余音延长，再延长。让余音绕梁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聚会是让往事以盛宴的形式重现，以便咀嚼和回味旧时的时光，而不是让它成流水、当成一场宿醉忘掉。
我自己属于浴室歌星之类的，唱歌就是每天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从头往下灌的时候总会没谱没调地乱哼哼几句，从来都上不了台面。但在同学们忘情歌唱的气氛之下，我也禁不住樊松森的纵容，点了一首周冰倩的歌。周冰倩的嗓音独特，唱歌情感婉约缠绵，摄人心魂，尤其是《真的好想你》。这首歌流行我们毕业的那一年，记得西安的厂广播里经常放，每次都听得让人心绪不宁，陷入对同学们无穷尽的思念之中。想着聚会的喜庆，我选了周冰倩另一首歌，《今夜无眠》。“今夜有约，今夜无眠，今夜欢乐无限，今夜礼花满天”，歌词表现的是一场聚会的欢快，但我唱得战战兢兢的，完全没有MV上的那种“舞翩翩，歌绵绵”快乐感觉。马蔓康对唱歌没有感觉，坐在那里不停地打呵欠，倒是李志枫真是个麦霸，会唱很多歌曲，而且唱得悦耳动听，一首《小芳》把人的思绪带回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让人很羡慕他和马蔓康那纯纯的爱情。时间过得真快，觉得才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16号凌晨了。男生们合唱的《难忘今宵》，让人顿时有了一种对今宵的留念、“明年春来再相邀”的期盼、和“青山在，人未老”的执着之情。一场聚会即将结束，分易分，聚难聚，时光如白驹过隙，大家都会有惜别的感伤。不知是谁，又点了一首韩磊的《向天再借五百年》，大家一起吼，吼得地动山摇的，感觉若是苍天有眼，一定会再借我们五百年。
在唱歌的过程中，我的思绪一直在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光中切换，翻涌。飞舞的时光让我的思绪一次次回到华师的晨曦里，校园的月光下，和南湖的斜阳中。很想再去走一走，去回味一下那种美妙，可时间不允许。但我仍然怀念它们，因为它们就像离别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虽然音信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着，却总是带给我亲切的怀想。忘了我们是怎么回到酒店了，只记得那晚沉沉的梦里充满了惊喜，遗憾和期待，还有仍在耳边隐隐作响的时光在飞舞。
我是16号中午离开武汉的。离开的过程就是周绍雄的那首《三万英尺》的体验和感知：
“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
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
我正在抵抗你
远离地面
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思念像黏着身体的引力
还拉着泪不停地往下滴
逃开了你
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
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
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为还拥你在怀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