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娄家刀手被砸得抱头鼠窜，被砸死摔伤的也不少，但毕竟百余人队伍拉成长蛇，幸运者也不在少数，娄西海也是一个！慌乱中找着一块突崖躲避，回过神再看着前一秒威风凛凛后一秒七零八落的队伍，他是怒由心生，七窍喷火！
娄西海身边尚聚有十余人，全都紧贴崖壁，有脑子冷静些冲娄西河叫喊：“三郎，光躲不成，得想法子！！”
“狗贼子的，铁定是溪水人！”娄西河手中拽着直背长刀，狰狞着说：“这群鳖孙只敢躲在山头，那咱们就上去！还能喘气的都过来！都给某家死过来！”
怒极的娄西海一边喊，一边高举手中长刀，其刀柄长八寸，刃长二尺有余，比之娄七佩刀大了不止一号，极易识别！或躲或跑刀手或听声或看刀便纷纷冒着石雨飞奔而来，也都亡命至极。
突崖地下地不宽，眼见又添十余人，大多是内庄好手，娄西河便连打带踹的催促众人离开，指着溪水方向大喝：“到山背，杀上山去！”
山顶上，王晋一直注意着底下情形，也看到了娄西海的长刀，见其所指方向为溪水顿明其意，撒腿就离开了崖顶，边跑边招呼：“老太公，指派大伙往死里砸，分过家伙的拿家伙跟我去山下！”
“你回来！你不准去！”正抱着石头的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喊，却只看见王晋丢下的后脑勺。
同王晋一起狂奔下山的还有三四十人青壮，石名，宁太，濮夷黄争等都在其中，每个人离开坡顶时纷纷拎起先弃于一旁的武器——木枪！比之乐源零时用的木抢更粗，枪尖更精致，但数量却也不足！
山背有山路，但崎岖不说，还荆棘满山！长枪长过刀子，加上树干的空间限制，借着地势的捅刺比起挥刀应该不算太吃亏！
山脚下，已经绕出三岔弯的娄西海一眼就看见了奔下山的溪水众人！虽然怒红双眼，但这厮却没有昏头，他高举长刀，大喝一声：“停下！”
王晋也看到了娄家刀手聚拢，心里更苦，对方若是冲杀过来，就乱战一气，溪水凭借人数优势能更有利！但对方不但没冲，反而停下来调整聚拢，山民对刀手结阵而战岂能讨好！更无奈的是，对方能拖，溪水不能，此刻娄西海身边只有二十人不到，溪水有四十，山那边还有未能一起冲出来的刀手，却随时可能赶过来！但不打怎么办？投降？让溪水的将来变成没有将来？可能么？
“尽力吧！”王晋如此想，他知道自己错估娄家的反应速度是造成今天局面的主要原因，此刻却不是后悔的时候！不一会就快到山脚，王晋也招呼起来：“聚拢，聚拢！不能分散！”
随着王晋的呼喊，大伙速度也慢下来，渐渐就自动成了半圆形包围圈，将娄家众刀手围在中间！溪水人多，长枪成排，娄家人少，短刀成林！一边人性格坚韧，一边人心狠辣，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短暂的沉默，嚣张惯了的娄三爷忍不住嘲讽起来：“哈哈！一群田舍奴！拿根棍子就敢暗算你娄三爷！找死！”
“娄三，少说废话，拿着刀冲我溪水来的，难不成伸着脖子让你砍才对？”王晋知道此刻决不能输气势，把娄三的话顶了回去。
“嗨，等什么呢？来杀我啊！”
“来啊，来啊！”
“有种来啊！”
见娄三唬不住溪水人，娄家刀手中便有人帮腔，一人喝十人应！娄家内院刀手大多不是第一次参加械斗，明白如何壮势，纷纷很有默契的开始往前踏步，缩步，同时刀子佯动！不一会，娄镇的刀手所站地势就扩充了一圈，却不算太分散，既能壮势，又能试探虚实！别说，他们这一动的气势还真有点隐隐盖过了溪水人的沉默！
胡四很幸运没被半颗石头砸中，之后他紧紧跟着娄七，奔到突崖，再同娄三郎奔到此处，眼见娄家二十来人‘镇’住了破衣烂衫的山民，胡四即有害怕又带兴奋，同时想起了自己的内院梦，他也大声跟着内院刀手呵斥！外庄刀手也配刀，不过不是内院那样的制式横刀，质地更差，尺寸更短的宽背砍刀！
胡四大声的叫嚷着，不时也踱步前行，不过他并不懂得配合大家的节奏，总是慢半拍！阵型又一阵蠕动，刀与枪的距离又近来一些，见娄七跨出一步，胡四快步跟上大喊一声：“杀啊！”
或许激动过头，步子一出胡四就觉得不对，对面唯一顶撞过娄三郎的那个娃娃突然眼神透出诧异。他为什么这么看我？疑惑中，胡四突然感觉对方的脸在靠近，下沉！
“扑哧！”
声响的同时，胸口有异物进入的感觉，胡四低头一看，傻了，一杆木枪正捅着自己，枪杆的另一头就是那个胆子忒大些的娃娃！
喝骂声骤停，周遭一静，似连风声都停了一刹那，一寸长一寸强，娄七经验老道，跨出一步有讲究，对面的任何一杆木枪除了投掷出来不然根本近不了身，胡四却不懂，一不小心步子却跨大了那么一点点！站在人群中的王晋其实全凭感觉，娄家刀手吼得凶，但王晋估算自己真挺枪出去，对方抬手一刀定然能将木枪砍断，所以一直忍耐着，直到他看见傻B胡四真真的挺到枪口上来，王晋顺势就捅了出去，杀翻一个就少一个威胁。
“啊！”
疼痛在下一秒传来，胡四这才想起挥刀斩枪，王晋却飞快的抽枪缩回！胡四最终弃刀捂住伤口，却捂不住血水，叫喊着跌倒在地！
“杀了他们！”
娄西海的身手不是胡四能比，长刀跟着王晋的收枪的动作就贴了上来！欺的就是王晋不够距离收力出枪，眼见着就要见血，好在身旁的石名来救，木枪直刺娄西海，娄西海早有防备，顿时放弃王晋，刀面横切而去！
“咔嚓！”石名的木枪立断。
王晋身退，石名枪断，娄西海这个突出部虽然未杀一人却将溪水人的枪排破出一道两人的缺口，对峙平衡顿时荡然无存！
“冲进去！”
“拦住他们！”
娄西海和王晋同时高喝。娄西海毕竟老道，王晋还在找机会，娄西海却已在此撩刀格挡再断一枪！娄家刀手纷纷跟着娄西海疯狂欺近溪水枪手。溪水人同样闻到了血腥味，不甘示弱的出枪封堵刀手的来路！
“噗哧！”有人被捅中，“咔嚓”有枪被砍断，场面很快乱成一团。惨叫声不绝于耳，王晋也不是高手，枪头好容易找准一个刀手就往前递送，麻木中直到手头便一顿一轻，想来被娄家的刀断了，再想抽手，却见刀光一闪鲜血飞溅，手臂传来疼痛！
“我CAO！”王晋大骂一声也不肯后退，低身一猫腰就抓住一个刀手的脚，身子往后一倒一扯！身旁不知是谁，见王晋拉翻一个，两柄木枪顿时就是一阵乱捅！
一切都在突然间开始，眨眼间又结束，毕竟是杀人械斗，不是街头斗殴！当王晋再次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束发的布条都被削掉了，手臂上寸长的口子鲜血直冒！再看左右，溪水人持长枪者站成第一圈立于前，已不足十人，第二圈也是十余人，长枪变成了断棍，好几个还带伤！越过溪水人的包围圈，娄家刀手还立着七八人，个个紧握刀柄，眼中冷漠，没有半分畏惧！娄西海也还站着，一手依旧提着长刀，一手捂着左大腿被捅出的窟窿，与手下不同的是，这厮居然眼神中略带迷茫！他或许怎么都没想到，溪水山民啥时候这么凶残了，一个照面放翻十余个内庄好手，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见老了血的亡命徒！
在两方对立的中间，或躺或爬的有三十来个，断掉的木枪和铁刀散落一地，刺鼻的血腥味也正慢慢的弥散开来，夹杂着伤者的嚎嚷。
王晋闻着血气，摸来身旁的两把断枪便爬起身，起身后退又发现腿上不知何时中了一脚，疼得走路都不自然！等挤开溪水人的圈子站了进去，王晋左右一望，发现溪水人大多手抖面惨，眼神露出惊恐，距离搏杀还是有些后遗症的。
王晋知道信念一旦产生动摇，娄家剩下的亡命徒很可能会撕碎溪水的心里防线。但他又实在找不到什么话语来安抚大家！难道让生命换来的优势被敌人用凶残的心性扳回去？
“不，比狠而已，多活一回还怕再死一次？再说，计划来自自己，若死了，就算给先死的人赎罪！”心中突然一丝明悟，王晋迅速下顶了决心，而后他神色镇定下来脱离溪水阵线，向娄家人靠近了！溪水众人疑惑了，不知道王晋要干嘛！王晋顿了一会，看娄家人没反应，抬起双臂做攻击姿态又挪了一步！就这一停，一度，王晋旁若无人的走了两步！
其实王晋个小，步子自然也小，再者他与娄家人之间尚有几具尸首阻隔，举动看似危险，却并非莽撞而为！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很刺激山民，王晋一个十五的童子，还是文弱的夫子都敢上前绝死一拼，山民觉得落后一步都显窝囊，何况溪水此时本就为溪水未来而战！众人纷纷赶上前护卫在王晋身侧，木枪断棍直指娄西海！
人多势众会怎样？会有压迫感，很快娄家刀手中有人受不了逼迫，举刀冲出来，或许是想学娄西海那样搅动局面，却不想这正中王晋下怀，合则力，分则破！溪水人如同打野猪一样很快捅翻三个，自己伤了两人。局面变成二十余比七。最具杀伤的娄西海还一腿重伤！
刀手是很凶残的打手，打说到底也是人，当结局没有悬念，有人动摇了，最终弃刀奔出：“别杀我，别……！”
“叛徒！”
“扑哧！”
娄西海充分展现了娄家狠辣的一面，长刀一反手就斩断了手下一条腿，让他跑不成，不等那人求饶，又一刀斩向其脖颈，干净利落！粘稠的血喷满了这厮的胡渣，看起来甚为恶心！
娄西海发疯，王晋同溪水人却没停下脚步，在娄西海砍杀手下的时候，他更是一手猛甩左手的断枪，身体伏低加速冲了过去！
“哼！”眼角瞟到王晋的动作，娄西海冷哼一声站起身迎击，单手拿刀一记劈砍击飞扔过来的断枪，另一手握拳直取王晋面门！若是王晋想击倒娄三铁定被打翻在地，但他又自知之明，他一开始就没有这打算，只见王晋突然弯腰，低身，直到肩膀触底，最终变成滚地葫芦！原本这样还是近不了娄西海身的，但谁叫他腿上中枪，乘你病就要你命！王晋还倒在地上，抬手就把另一把断枪直插娄西海另一条腿！
“噗！”王晋狼狈不堪的停了下来，但也得手了。
娄西海果然凶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虽然腿上又伤，哼都不哼，仅仅顿了一下就又挥刀直下，只想着要砍杀了王晋！危机时刻，数把木枪抢上前救援，虽然凌乱却胜在人多，逼得娄西海不得不先自救，刀手中剩下的人也齐出手，双方很快又一次混战成一团。
几个呼吸，幸运的王晋又爬了起来，除了听到伤者的**，他还听到了娄西海的叫骂！
“你们不得好死！”
“哈哈哈，你们以为我死了你们就活了，尔等可知尔等什么时候死？我知道，我告诉你们，我娄家刀手再来时，定然杀光你们，女的还要剥光了杀！！！”
后背火辣辣的疼，混乱中王晋知道自己又挨了一刀，且比手臂上的重，抬眼再看娄西河！只见他双腿跪地，单手握长刀支撑起身体，胸口，肩膀，腹部各有一只断枪入体，鲜血不停外涌，但这厮当真凶残，非但没死去，脸上连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嘴里含着血依旧咒骂不停。
躺下的是伤是亡还未来得及分辨，溪水能站立的只剩十余人，全围着张狂的娄西河！
惨胜也是胜利，一开始也有会死人的心理准备，但当以前就在眼前发生，王晋心头还是忍不住颤抖！
最终，王晋惨淡淡笑了笑，强迫自己抛开杂念，溪水在自己的参谋下走到如今，已不能回头！既然幸运的活着，无论如何就要陪着溪水人走下去，消极面对绝不会是一个好选择！
伸手捡起一柄掉落的刀子，王晋一瘸一拐的走向娄西河，带些嘲讽的口吻说到：“我们什么时候死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知道一点，那就是：溪水的生死你决定不了了，因为你，现在就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