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挤到我了！”
周围有人奋力推动胖子林冼尘，才让他反应过来，于是有些清醒过来的他，小声对那人说了句抱歉，接着却低声道：
“兄弟，我刚到此，不知这是何事，为何这两人在此斗棋？”
那人终究还是有些羞恼，但望了一眼胖子身形，再打量了下自己，最终没有开口叫骂，却也没有回答林冼尘问题，而是找了个缝隙，插过去，走人了。
胖子也不恼，眼尖之下瞄准旁边其他一位观棋者，便想开口再次询问，却听一声喊声传出。
“好，这招我终于让我几乎陷入绝地，小兄弟，你这棋艺师从何人。”
吴起脸色平和，微微一笑，平静地开口道：“家师小名小姓，遇到老伯这种棋道大师，晚辈实在开不了口。”
老头佯装怒道：“是不是嫌我老头子欺负你这年轻人了？”
吴起连道不敢，幸而老头也并没有追问，只是嘿嘿一笑，问道：
“小子，你觉得老头子我能不能见招拆招，破了你这招龙挡狭路？”
后者脸色严肃，一脸郑重地道：“若是别人，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可是老伯你，晚辈我，说不准！”
周围所有人，包括那些野棋士以及围观下略懂棋道的众人，都同时嘘了一声。却不包括那个因为闲站着太累，而改为蹲着的胖子。
此时中年人也挤过人群到了胖子身边，恰好听到老头与吴起的对话，再斜眼看了一些棋盘，没有出声，眼神却有些不屑。
身为林家下人的他，虽只是一个武者，棋道平平，可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之下，还是略懂一些的。
这盘棋上明显章法絮乱，臭手无数，可供走的路明显不止一条，结果完全未定，而这年轻人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头眼神微微眯起，却不妨碍两人刻意制造出来的气氛，似是棋道大家般胸有成竹地道：
“那要不要赌大点？”
吴起微笑回应
“有何不敢？”
“十文！”
“小子应了！”
然后老头眼神望向周围，胖子的体积太大，一眼便被注意到：
“小子，你过来我后边，给你个偷师的机会！”
“大胆，我家少爷也是你能随意呼叫的？”
中年人一脸怒意站了出来，却被胖子挥手制止，他拱了拱手，什么话也没说，向着老头子后方走了过去，双眼中，竟有没碰棋九年多来，从未有过的明亮。
他走过去不经意间自然把站在吴起与老头中间黄瓜给轻轻挤开，后者只能重新回到吴起后边，而本来，它站在中间人群之间的一条小小的群缝之间，普通成年人过不了，它以身形的优势却可以由着进出。
于此同时，老头子一手轻轻落子，一手在普通人面前看来称不上是绝妙但还是有些亮眼的好棋呈现在人们眼前。
他微微抬起了下巴，虽然没有太多的神态变化，可心里的微微得意却还是表现在了众人面前。
“我这一招，怎么样？”
他盯了一会吴起，又转头望了下身材壮硕的胖子，很是满意。
后者先行回答了，他毕恭毕敬地行礼道：
“回前辈，晚辈许久未碰棋，因此看不太明白。”
“哦？”
老者有些诧异，顺着口接下去问道：
“多久没碰了？”
“九年十一个月二十三日。”
胖子有些感慨。老者却眼光一眯，有些疑惑又有些明悟地问道：
“江宁林氏？”
“前辈明了。”
“孺子可教也！”猥琐老者眼睛眯起更甚，因为他极其满意。
“是爷爷教得好。”
后者没有一丝骄傲之意，态度从容而又不失得体。
将棋道看为生命的他能将近十年不碰棋子，其修身律己之道已经到了一个常人所难以想象的地步，已基本不会因任何事而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之所以他将近十年醉生梦死，每日沉浸于酒肉豪奢之中，身行于百花之间，但这一切的一切，却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迫使自己不去想不去碰，不去叨念那一黑一白一盘棋。
....
在同时，吴起沉默许久，手上拿着一颗棋子不断转悠，目光似紧紧盯着棋盘，最终，他抬头相望了一眼四周后，轻轻放下棋子，叹了口气道：
“姜还是老的辣，这局，算是平手了。”
老者目光悠然，没有一丝波动，可这才让历经前世的吴起内心有些咬牙切齿。
这才是赤裸裸地无声装逼啊！
但他却无可奈何，平局平局，从哪方口中说出来，意味却不大相同，吴起这一次，明显是落在了下风。
其实以外人观棋者来看，就算是棋道高手的眼光，也看不出有什么平局的地方，明明两者皆处在差不多的境地，没有一方上风太高，也没有一方处于太大劣势。
只有老者和吴起心里才很清楚，这局棋，并没有下在棋盘内，而是下在棋盘之外，这期间的勾心斗角和惊心动魄，只有两人知道，或许，还多了一个胖子。
开始时两人一招接一招丝毫吝啬赞赏，吸引了众多的观者前来。
那时两人的意向很清楚明了，人多便乱，如若自己输了，乱了才好逃，如若是对方输了，却也是阻拦对方逃跑的好屏障。
起初两人在棋盘内几招臭手，便是为了探查出对方的棋力，待清楚了对方手下底细，两人的棋力皆是平平且没有太大差距，胜负由未可知，可又怕是对方刻意放出的假象，因此期间臭手无数，章法无绪，皆不敢轻易真正下手，到第十五手之时，两人才渐渐摸清且确定了对方的底细，既然棋盘内胜负未可知，那便要依靠棋盘外了。。
老者起初是占了些许上风的，因为不管怎么看，他自己一人，对方一人一狗两个，就算输了要逃，对方两人所耗费的时间肯定要大一点，在这么挤乱的人群之中，两人同时平安逃跑的几率便小了很多。
可吴起是什么人，黄瓜是什么狗，一人一狗心思早有许久默契，在吴起隐蔽手势之间，它寻找着可以脱身而走的间隔，终于在第二十一手之时找到了一条缝隙，若是棋败，以它的身形挤过去，吴起便可以在刹那间顺着它开出来的缝隙逃跑，所以那时他才能笑着说已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却被老者以一手破解，这其中最大的功劳，是那个看起来身形硕大的胖子！
有了站于老者身后的胖子，而且黄瓜也因此失去了那道缝隙，如此一来，局势反转，立于不败之地的，反而是老者了。
这是吴起自前世为人懂事以来，人生第一次在这种勾心斗角的布局挑战之中输给别人，虽然老者依靠的仅仅是一丝运气，可运气也是实力一部分，更别提那个老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慌乱，明显是有后手的样子。
果然不能小视这个世界，更不能小视这个世界的高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