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湮睁开眼睛。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少年吃力地坐起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听见有人在哼歌，是那个女孩的声音。空灵好听，却极其诡异。
那个银发女孩，就坐在他身边。
舱室里一片黑暗，他只看得到那个女孩。
“阿湮，我想你。”这次银发女孩极其温柔，稚嫩的脸上是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柔情。
……或者说，那是饿兽看着美餐的表情。
慕湮只觉得毛骨悚然。
“呐，阿湮，你好冷漠。”女孩站起来嘟着嘴，“你不敢跟我说话。”
“……我只是在想，那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慕湮故作镇定，却声音发抖。
不料这句话还是讨了女孩的欢：“哈……这样啊……”
“Luna……”女孩轻声说，“我父亲给我的名字，在我十三岁那年，他死了。”
“病死了……或者是被杀了，像我一样。”Luna指着自己的胸口，“像这样，一把刀，一点一点刺进心脏里，在一寸寸的痛苦里死去。”
她脸上的表情明亮得像是在讨论一场很期待的宴会。
——这个人有神经病。这是慕湮秒得的结论。
Luna提着裙摆，如同舞者一样旋转。
“呐呐，阿湮，想出去吗？”女孩轻盈地走过来握着慕湮的手。
“可是，外面有……”
——外面有怪物，有复活者。
“别怕，它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也是你的。”Luna说道，“死亡从来都不属于你，阿湮……”
慕湮猛地抽回自己的手：“那些复活者，是你控制的？死了那么多人！你杀了他们……”
Luna皱了皱眉头，显然对慕湮的行为感到不悦：“有什么不对么？他们是人类啊，自以为很强大的无聊种族……”
“那也不能乱杀人！”慕湮站起来与女孩对峙，内心里佩服自己的勇气，却还是暗暗发抖。
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威压，他也说不清楚什么感觉。
女孩笑着摇摇头，“他们也杀过我们，一个又一个的万人坑，全部都是黎族的尸体。他们用火烧掉我们的身体，以为这样就可以同时消灭我们的精神体。”
Luna的目光骤然变冷，“一报还一报罢了……”
“来吧阿湮，你该醒了。”女孩再次拉住慕湮的手，“来体验一下，黎族强大精神力的快感吧。”
慕湮愣愣地被Luna拉着，朝舱门走去，舱门自动开启，复活者的咆哮和人类的惨叫声传进来。
“不不不！”慕湮忽然拼命挣脱，却怎么也脱不开那只稚嫩的小手。
Luna又在前面若无其事地哼着曲子，拉着少年踩过一堆又一堆内脏和残肢断臂。
强烈的血腥味下，慕湮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女孩转过身，咯咯笑道：“怎么，这种程度都受不了？”
慕湮用另一只手捂住抠鼻，强忍着呕吐感，眼泪不觉地流出来：“求求你……不要……不要让我看这些……我受不了。求求你……”
Luna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几秒，随即表情变得有些厌恶：“你真让我失望啊，阿湮。”
慕湮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被吓哭了？”Luna轻蔑地甩开他的手，“永远只做躲在你姐姐身后的小可爱吧，慕湮。”
慕湮抬头刚要说话，却发现原本站在身边的Luna已经消失不见了。
“Luna？……”他试着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周围复活者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不……”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被抛弃了。
“Luna！你给我出来！【哔——】（此处省略，怕被屏蔽）”少年瞬间膨胀的恐惧变成了愤怒。
然而此时再恶毒的语言都无济于事。他被Luna抛弃了，他被她鄙视了，她要他死。
已经有复活者在向他逼近，从走廊的两端围攻他。
慕湮听到自己的哭声已经接近歇斯底里了。他试着大喊，但这艘飞艇上几乎只剩死人，陆宸和姐姐还生死未卜……
少年紧紧抱着自己原地蹲下，缩成一团。他看到那几个复活者向着他姿势扭曲地爬过来……
这就是绝望么？
少年摸了摸脸。他已经停止哭泣了。原来，人在绝望的时候，是没有心思再哭的。——Luna说的没错，没有了姐姐，他什么都不是。他被太多人照顾，母亲，姐姐，陆宸……但没了这些人，他就是一个只会哭泣的懦夫。
他开始想象自己被撕裂的场景，奇怪的是，他居然不感到害怕了。他的脑子里甚至开始放映走马灯。
“木子，要成为男子汉哦！”
“我会保护你。”
“你似乎很讨厌我。”
“离我姐姐远一点！”
……
“我爱你，姐姐。”
“我也爱你，木子。”
“你的姐姐，她快死了哦……”
“死亡从不属于你，阿湮。”
慕湮猛地抬头。
不，他还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