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诺回到家里,第一件事自然是:“哥!哥!哥!你知道我今天见到谁了吗?”
余城云心里一惊,后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妹妹不会是遇见父亲的:“谁?”不想扫妹妹的兴,余城云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
“那个骗子,就是千三!”余诺继续说:“对了,骗子还说明天要来看你呢!”
这下余城云不淡定了,千三!三年前,留下讯息后悄然离去,三年后,突然出现,不会是父亲出什么事了吧?
余诺心宽,没发现哥哥的异常,转身向娘亲撒起娇来了。
四月二十九,辰时,悦来客栈,占玉房间。
王大成第一次进占玉的房间,有些拘谨:“天呐,我进来了!”一个人嘀嘀咕咕,余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从王大成是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看来,他——疯了。
余诺看千三已经不见,也是,都过去一夜了,要是在的话,就有问题了。
占玉亲自倒了两杯茶,示意王大成和余诺坐下。
王大成有些激动:“占院主,铁匠师傅的妻子孩子都来找我不下十回了,我们什么时候放他走啊?”
“不放。”占玉拿起茶杯,嗅了嗅茶香,抿了一口,放下茶杯,余诺看到占玉的眼眸里闪着一道光芒。
“可一直押着也不是办法啊。”余诺也有些过意不去,监牢本应关些鸡鸣狗盗或罪大恶极之人。
“押着。”解释起来,可有半天功夫,占玉选择不解释。
突然,千三推了门进来:“占玉,我走了啊。”
说完,看见余诺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占玉房间,不淡定了:“你谁啊?”指着王大成就开始骂:“人家小两口说事情有你什么事啊,赶紧起开,出来!”
余诺,占玉:“……”
经历昨天的事,余诺无力解释,因为,解释了之后就是掩饰啊,千三一副我都懂的样子,完全没听进去嘛。
王大成瞪大了眼睛:“你是……千三大人!”
余诺有些吓到了,王大成认识千三,还什么大人!
千三见王大成这么有“礼貌”地称呼自己,语气好了些:“知道还待这啊,还不快出来。”
王大成有些犹豫,一边是占院主,一边又是千三,护龍院里二把手,轻功天下第一的千三啊。
占玉知道千三是想多空出点时间给自己和余诺,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千三,他是王大成,清水镇的总捕头。”
千三知道占玉说这话是谢自己的好意了,也不强求,“这样啊,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午时回来。”
“去我家吗?”余诺问了句。
“怎么,嫂子一起?”千三又是一副痞子样。
“我是想提醒你,我哥这个时辰不在家的话,会在玉器店里,西街一百三十二号。”余诺翻了个白眼。
“哦,多谢嫂子。”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王大成内心挣扎,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千三大人叫余诺嫂子,余诺还没有否认,等等,余诺是嫂子,那哥不就是——占院主!哎呦,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王大成默默决定了余诺就是自己今后的偶像。
余府,余城云书房。
亦玉是余府里最机灵的丫鬟,也是余诺最依赖的丫鬟。
亦玉见到千三时以为是看错了,毕竟此人三年前破了案,便悄然离去了,少爷有派人再请,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再次见到了,心中更多的是……惊喜。
“咚咚。”亦玉敲了敲余城云的房门。
“进来。”余城云的声音有些疲倦,隐隐透着些……忍耐。
“少爷,外面有人……”还未等亦玉说完,千三便悠悠走上前。
“我来了。”千三自顾自走了进去,坐了下来,接过丫鬟递上的茶,抿了一口。
余城云昨晚一夜未眠,想着今日见到千三,心中的许多疑问都可以问个明白,可是今日一见到千三,心中却十分踏实,什么都不想问了,父亲一定安好,其中的曲折……
千三先开了口:“大少爷,三年来,月月派人请我一回,这次,我不请自来,定,知无不言。”
余城云挥了挥手,亦玉合上了门,书房里便只剩两人。
“这次,你来这,想干什么?”余城云也不急,十年来,心理战在谈生意时必不可少的。
“带句话罢了。”千三一副急死你我就不说的痞子样。
余城云也不急,该说的到时候也会说:“慢慢想,今天我有的是时间。”
“三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无聊。”千三觉得无趣:“好吧,我传话:故人安好,挂念妻儿,希其安康,切勿挂念,桃花娇艳,正是聚时。”
“他……这几年,过得好吗?”余城云眼中闪过泪光,“父亲……”
见到余城云的样子,千三始料未及,本想看看天下第一儒商急眼的样子,现在弄巧成拙,难道要去哄一个大男人?
“他这几年过得很好。”千三顿了顿:“现在不是相认的时机,不可莽撞行事,党派之争的可怕,远远比你想象的骇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余城云摇了摇头:“父亲不相认,是为了保护我们。”
“恩,没错,目前你自保不成问题,老头子最担心的是余诺。”千三开始慢慢撒套。
“诺诺?对,她一直想着遥遥无期的承诺,当个捕快。”
“老头子已经找好人选,保护余诺,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千三继续诱导:“占玉,皇城神捕。”
“是他,父亲是想让诺诺跟着占玉办案?”余城云有些疑惑。
“不仅如此,老头子要他宝贝女儿进护龍院,护龍院犹如铜墙铁壁,里面的人也是武功高手,保护一个绝不成问题。”千三继续说:“你该好好想想,怎么说服你娘亲,东街盗窃案不出三日便会被破,占玉已经答应老头子护余诺安全,到时会借机带余诺离去。”
余城云想了想:“好,我来想办法。”
清水镇衙门。
余诺自力更生,仔细研究着破案记录。
待了整整两天,吃饭也只是胡乱扒两口,既然占玉能破案,自己花更多的时间也一定可以的,到底有什么破绽,占玉发现了,自己没有呢?
五月一日,辰时,悦来客栈。
“啪啪啪。”余诺敲着占玉的房门,“占玉,快开门!”刚刚好像把整个案件推理出来了。
房门开了,占玉……穿着亵衣,一头黑发,未系披散在身后。
“……你先穿好衣服。”余诺转过了身。
“进来。”
“哦。”余诺慢慢转了身,看占玉去穿衣服了,才走了进去。
一般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正常时会大叫,不正常会晕倒。
余诺却很镇定,镇定得有些可怕,情感神经有太过迟钝。
占玉穿戴好,走了出来,一身名贵绸缎兰花白衣,透过窗户投进的光,白衣投射出淡淡光辉。
“说说看,你的推理。”占玉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指节分明,修长,白皙。
余诺有些看呆了,占玉高高绾着冠发,发丝顺若流水,竟比一般女子发丝更柔。
“怎么了?”占玉薄唇轻启,沾了茶水的唇,竟有些性感。
阳光有些晃眼,占玉更让人晃眼,“这里光有些晃眼。”
“我让人把桌子搬到这,防着千三那小子。”
千三?
“哦,我知道了,千三爬窗进来,上次摔倒是因为这个桌子!”
“恩,不过现在他学聪明了,从门进。”占玉顿了顿,现在是在和余诺拉家常吗?“咳咳,你找我,想说什么?”
“哦,我想到了一种推理!”余诺接着说:“十年前的事,和十年后的玉镯一定有着某种联系。我翻看了大成哥的记录,发现那个玉镯虽瑕疵颇多,价值低廉,但是十年前这个玉镯却是价值不菲,通体透亮,毫无瑕疵!陈耀祖当时是个穷书生,赶考的盘缠还是卖了家中房田才凑齐的,这玉镯大半是王家小姐送他,或做盘缠,或定情信物,后来发生的事就如大成哥所说,不如人意。十年后,玉镯失窃,谁会去偷一个破镯子呢?我想了两天,自然是当年故人!十年前的人已经走的走,散的散,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朱家少爷了。”
占玉在一旁默默听着余诺的推理,不发一言。
余诺也不管不顾,继续说:“朱家少爷当时年纪不过二十,如今,年纪年纪也只是三十,我们找到他,案子就……”
“你错了。”占玉放下杯子,“朱家少爷,我派人去查了,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死了?”
“恩,按照你的假设,朱家少爷死了,谁可能是那个故人?”占玉引导道。
“剩下的人可能性都差不多,丫鬟、小厮……”
“你算漏了一个人。”占玉的眼角微弯,有些像狐狸,“王家小姐。”
“她……不是自杀了吗?”余诺有些糊涂。
“墓里没人。”占玉言简意赅。
余诺:“……”竟然去挖……
“啪啪啪!”急切的敲门声音,“占院主,陈耀祖自首了!”
余诺:“!”急忙打开了门,“什么!”
府衙,牢房。
王大成领着占玉向前走去,余诺跟在后面,不停地想着,为什么,陈耀天自首了,是替人顶嘴还是真的是他。
牢房里,坐着一个男子,面色暗沉,形容枯槁,虽穿着一身黄色的流云绸缎长衫,但浑身透着一股……死气。
王大成开口问道:“陈老爷,十天前,您报案家中失窃,现在,又来自首,是有什么苦衷吗?”
陈耀天一动不动,只是吐出了三个字:“我有罪。”声音有些苍白,缥缈。
“你的确有罪,但不是偷玉镯或是报假案。”余诺灵光一现,事实就是这样,没错的。
占玉对现在的余诺自是乐享其成的,眼神示意余诺继续说。
“十年前,你落榜归来,听闻王家小姐已嫁为人妻,心中定感不愤,短短一年时间,朱家,王家败落,而你趁机敛聚财富,做起了生意,成为了一个富甲。这一切……也太巧了吧。”
听到这里,陈耀祖有了反应,背对着大家的双肩有些抖动,似乎在哭?
“你一定知道,王家小姐没死吧。”余诺不太肯定,但还是要说。
听到这话,陈耀祖身形一下顿住,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陈耀祖有些立刻站起身来,身体晃晃悠悠,好像随时会跌倒的样子,一下扑到了余诺面前,双手紧紧抓着,余诺看到他脖子上,手上青筋暴出,只一瞬,占玉挡在了余诺面前。
“嫣儿!”说着说着,陈耀祖疯狂的笑了出来,忽而,又哭了:“是我错了,嫣儿……”
看到陈耀祖神志不清的样子,王大成有些犯难,“占院主,接下来该怎么做?”
“铁匠师傅被关在哪?”占玉问道。
“在里面。”
“占玉。”余诺拉了拉占玉的衣袖:“刚才,谢谢你。”
“恩。”占玉淡淡应了声。
“我们是要放了铁匠师傅吗?”余诺胡乱找了个问题,问出口立马反悔了,放人交代一声就够了……怪现在的氛围有些奇怪。
占玉看了看余诺,眼神里有些……疑问,好像是在说:你傻了吗?
……
铁匠师傅看见占玉,立马站了起来,“大人,小人只是个打铁的,您把我抓这来,这……”样子和两天前全然不同。
“谁来看过他?”占玉问道。
王大成摇了摇头,“占院主,您不是吩咐了他不准探监吗?”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招来了看守,“谁来看过他?”
见看守支支吾吾,真的有人来见过他啊!
问了三次,看守终于说了句完整的话:“他的妻子,还有……陈管家。”
“什么时间来看的?”王大成面子有些挂不住,这是在自己地盘上出事了!
“昨天夜里,快接近子时了,两人一起来的,待了大概半炷香的样子。”看守回忆道。
看到看守说了出来,铁匠有些急了:“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别难为女人老人。”
“女人可以理解,但是老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余诺有些恶魔品质,想到自己竟然被人耍,心中的不平衡此刻全要爆发出来了,“是你父亲还是老丈人?。”
一下被戳中心事的铁匠更加着急:“你……你有本事找陈耀祖去。”
终于说到点上了,“你们之间有仇,对吧。”余诺语气十分肯定。
“说出来吧,你们罪不至死。”占玉说道。
铁匠紧闭牙关,看得出他很纠结。
“那我来说。”占玉说道:“十年前,王家小姐诈死逃出,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和陈耀祖相会,后朱家和王家败落,十年后,玉镯被偷,小童目击盗窃者身形是一个女子,是你妻子吧,然后,陈耀祖发现玉镯被偷,震怒,报了官,所谓的密室盗窃案,不过是犯人藏在屋内,未曾出去,与陈管家里应外合,蒙了过去。我说的,对吗?”
铁匠有些慌乱:“你怎么知道?这……”
“我有个问题,你们偷玉镯,是因为王家小姐,对吧?”占玉问道。
“小姐撑不过今年了,心中却一直想着这个薄情之人。”铁匠哽咽道:“十年前,小姐在朱家公子的帮助下,和贴身丫鬟小菊一起诈死逃了出来,公子命我照顾好小姐,之后我按照小姐的意思,先在附近村落找了处房子,等陈耀祖回来,可是,当时小姐体弱,生了场大病,花了好多银子,我打铁的手艺就是那时炼成的,等到小姐身体好转,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了,短短半年期间,发生了太多事,我们没敢跟小姐说,一直拖着,后来小姐还是知道了,病情加重,我们一直打听王家,朱家的人的下落,可是两家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连一个丫鬟小厮都找不着,后来我们攒钱请了人去查,结果是……陈耀祖与奸商勾结,整垮了朱家和王家,还派人趁朱家王家的人出游或是上香时冒充山贼,杀了所有的人。”
“接下来呢?”余诺问道。
“十年来,小姐身体一直不好,父亲见此,执意回镇上,想着赚点钱,可以给小姐抓药,机缘巧合之下,父亲遭山贼洗劫,遇上谈好生意回城的陈耀祖,他救下了父亲,随后,父亲便去了陈府做事,慢慢的,成了陈府管家,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铁匠含泪说完了。
占玉皱了皱眉:“你难道从没想过你父亲遭山贼袭击是陈耀祖安排的吗?”
“!”铁匠一怔。
占玉接着说:“以当时陈耀祖的势力,你们派人查他,会不察觉吗,察觉了之后,必然后派人查你们,可你们毫发无损,你父亲更是还多了份管家的职业,家中状况好转不少,这一切,显然都是陈耀祖暗中做的。后一直做善事的他,是在赎罪,他赎了十年的罪,也默默照顾了你们十年,更是等待了王嫣十年。”
铁匠听到这里,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哽咽道:“昨晚,父亲和小菊来看我,说,小姐……昨日寅时已经去了。”
缘起缘灭,花开花谢,此刻皆成定局。
世上只一人记得那年桃花娇艳时女子回眸的一笑,倾倒了他的心,惑乱了他的神。
再无人记得一女子掉落手帕,男子弯腰拾起,吟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悦来客栈。
“案子已经破了。”占玉看了看一直跟在后面的余诺,“还跟着我干嘛?”
“我想……跟着你一起办案,你之前不是说来清水镇是为了找人和办案吗?”余诺看到占玉最后说出真相的样子,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这样就好了,随后,便打定主意,死皮赖脸跟着占玉!
占玉本想着找个理由带上余诺一起办案,现在的样子,还不错:“据我所知,你娘亲不会同意,你若说服了你娘亲,我同意带你办案。”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