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翼找到柳霁的时候,柳霁正躺在吊床上喝闷酒,似乎不知道有人来了,连头都没抬,依旧看着夜空,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啜着酒。
萧翼站了一会,只好咳嗽一声,扬声说:“柳继,天都黑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柳霁喃喃的说了句:“今天怎么了,从早到晚,都有人找,我原来这么受欢迎。”
她刚说完,忽然觉得吊床一沉,扭头一看,原来萧翼飞了上来,坐在她身边,正看着她。
她不禁疑惑的说:“帮主你?你也找我?”
萧翼看着她手里的酒,说:“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你有烦心事?怎么会呢,柳兄弟你一向不都是挺想得开的么?”
柳霁又啜了一口酒,她已然喝了不少,有些醺醺的,心里顿时有了诉说的欲望,便看着萧翼,苦笑着说:“要是你被人抓了小辫子,不得不娶个女人,然后又凭空多了个要和你拚命的情敌,而你明明不想娶,却没有办法,你会不会也苦恼?”
萧翼听了,顿时笑了,说:“原来是桃花债,恭喜你。你为何不想娶啊?”
柳霁来了气,反问道:“都没感情,怎么娶?更何况,我,我…”,她想了想,终将话咽了下去。
萧翼伸手拿起一个小酒瓶,拔下瓶塞,很优雅的就着瓶喝了一口,然后说:“没有感情可以试着培养啊。不试试怎么知道?”
柳霁摇摇头,说:“没法试。”
萧翼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片刻,方说:“你躺在这里,逍遥自在,喝着小酒,假装自己有一肚子难事,其实你啊,不过是找个借口强说愁,然后好喝喝酒摆摆忧愁的姿势罢了。”
柳霁大怒,正要开口反驳,复又仔细想想,却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自己内心,其实并不是担心害怕到极点,要不然,早团团转的想办法了,怎么会躺在这里悠闲的赏星星呢。
她尴尬的笑笑,看着萧翼,说:“兄台,做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直接?你多破坏我忧伤的心情啊。”
“忧伤?”,萧翼嗤之以鼻,说:“我打保票,你心里早想好了应对之策,是不是?”
柳霁嘿嘿一笑,点点头,说:“其实也没什么好方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还有最后一招呢。”
她忽然想起,便奇怪的看着萧翼问道:“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萧翼微微一笑,看着柳霁,说:“我想找我的贴身护卫,结果满院子也找不到,只好根据线索来这里找他了。要不然,还怎么叫贴身护卫呢?”。
柳霁听他将“贴身”二字特地强调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调侃,只好说:“我其实就是个挂名的,你不用那么认真吧?再说,你找我能有什么事?”
萧翼说:“这话可不对,我们御武帮从不养闲人,你可是货真价实的。我这次找你,倒没什么公事,是想谢谢你,谢谢你帮助玉华。”
原来是这件事情,柳霁扭头看看萧翼,又转过去继续看星星,轻声说:“这个你不用谢,我是心甘情愿和她一起做的。我自己乐意。”
萧翼仰头看了看天,也和柳霁并排躺下,说:“这星星这么好看?我也看看。”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柳霁很不自在,忙说:“你快下去,这床小,放不下两个人,会塌的。”
萧翼懒洋洋的说:“凭什么我下去,你下去也行啊,你都躺半天了,不对,是好几天了,如今让我躺一回才公平么。”
柳霁气恼的说:“这可是我做的床。”
她看看地面,一片漆黑,心想:“凭什么我下去给你站岗?”当下将身子向外侧挪了挪,不再理会萧翼。
萧翼嘻嘻一笑,头枕着一只胳膊,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又说:“我谢你帮助玉华,不是因为你帮她做事,而是因为这件事情,你让她开朗自信了不少。我今日见她,脸上笑容都多了些,心里对你,真是有些感激。”
柳霁便说:“你要真感激,那就赶紧从这床上下去。”
萧翼故作惊诧的说:“你就要这样的奖赏?我本来是想赏你些别的什么。你可想清楚,别回头发现吃了亏又后悔,我手里,好东西可不少哦。”
柳霁哼了一声,心里一动,问道:“那你打算赏我什么?”
萧翼故作思考了一会,然后问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
柳霁眼珠转了转,想了想,信口开河地说:“那我想要个免罚令牌,要是我以后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拿出这个令牌,你就不可以惩罚我。”
萧翼转头看着柳霁,半晌才说:“你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
柳霁回瞪了他一眼,说:“你要是愿意就给,胡乱猜疑人做甚?”
萧翼一笑,说:“也罢,那就给你一个吧。日后你若犯了事,若使出这令牌,本帮主允诺,可以死罪改活罪,大罪变小罪,小罪直接就免了。如何?”
柳霁笑着点点头,心情很好的说:“好,挺好。谢帮主赏。”
她接着说道:“其实啊,我刚才就是胡乱说一说,没指望你真的给的。我自愿帮助玉华,你就是什么赏赐都不给我,我也不会生气的。不过么,既然你愿意给,那我也不客气。”
萧翼看着得意忘形的柳霁,笑着说:“你不用客气,我自愿赏给你的。”
柳霁一下子拿了一个依靠,心里高兴得很,嘴上也就客气多了。便表扬道:“其实帮主,我觉得你也是个好人,要不然,怎么会收留玉华。我其实佩服得很呢。”
萧翼一愣,问道:“怎么,你知道玉华的身世了?”
柳霁点点头,说:“嗯,你知道么,我就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世,颇有些同病相怜,所以才特别想帮助她的。”
萧翼看了会柳霁,确认道:“同病相怜?”
夜色如洗,星空灿烂,体内又有酒精催化,柳霁颇有些想倾诉的愿望,也许,一个人如果埋藏一个秘密太长时间,内心里,总是希望有人可以分担一下的。
她看着萧翼,认真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啊,从小就是和养父养母一起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亲身父母,好在养父母对我很好,我也不太遗憾,只是偶尔,嗯,偶尔,才会想想,我的亲身父母,到底在哪里呢。”
柳霁眼望远处,静思了一会,又补充道:“你可要帮我保密哦。”
萧翼定定的看着柳霁,点点头,认真地说:“你放心,一定。”
柳霁嘻嘻一笑,伸手拿起一片玉兰花瓣,放在脸上,喃喃的说:“好像有点困了。”
萧翼看着柳霁,心里有种说不明的情绪,他忽然也有些话想说:“其实你不用为自己的身世感到难过,我虽然有亲身父母,可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战死了,我娘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很快也走了。我其实,是跟着奶奶一起长大的。所以说,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席话末,柳霁并无反应,萧翼忙喊道:“柳继,柳继?”
柳霁还是不说话,只传来细微绵长的呼吸声,萧翼伸手揭开她脸上的玉兰花瓣,只见柳霁双目紧闭,神态平和,呼吸悠长,原来已经梦周公去了。
萧翼摇摇头,笑笑,心想:“这丫头果真心大,这都能睡着。”
他往日里还好奇想知道柳霁是如何做的易容,可自从断定柳霁绝对就是女子后,倒再不着急了,反正,最多几日,就知道真相了。
萧翼看了一会柳霁,起身坐了起来,决定离开。忽然想起,柳霁是个女子,如今又喝多了,如此一人,睡在林子里,着实不妥。
便推了推柳霁,轻声说:“柳继,起来,回去睡。”
柳霁没有理他,翻了个身,依旧香甜入梦。
萧翼又拍了拍她,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不禁叹了口气,想了想,伸手抱起柳霁,飞身向自己的院子赶去。
一路上,他心里有些愤愤地想:“到底我是帮主,还是你是?”